左岸，我們愛如笙歌(18)_白小葵

十八

　　"騎車上班的時候不小心把腿摔傷了，沒什麼事。剛才站得太久，現在突然走路有點不適應，沒事沒事，一會就好了。"他說得字字輕鬆，可是我卻分明看到他額上沁出的汗珠。

　　我俯下身想去掀他的褲管，卻被他一把牢牢抓住了胳膊。

　　尹白揚目光堅定地朝我搖搖頭，雖然他在笑，可是我感覺到的卻是不可觸犯的威嚴。

　　我的嗓子好像吞了鉛塊，說不出話來，於是只好沉默。我想問他受這麼重的傷為什麼還要來出差，為什麼還要來看我，我想把他剛給我的錢還給他，讓他打車去火車站，我甚至想送他上火車……然而最終我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問，因為我知道他跟我一樣倔強。

　　在我的再三要求下，他才同意我送他到對面的公交站，陪他等車。

　　我看著尹白揚被凍得通紅的鼻頭和臉頰，想像他剛才強裝正常地朝站在校門口的我走來時，該是忍著多麼巨大的疼痛，可是我卻不分青紅皂白地對他一頓亂吼，原來那個錯的人是我。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真正像一個哥哥了呢？還是我從什麼時候開始才真正意識到了呢？

　　（二）

　　哥哥走後，我給家裡打了電話。在聽到媽媽訴說的真相之後，我做了一個決定，一個後來足以讓我懊悔一生的決定。

　　"媽媽，哥哥來看我了，東西我都拿到了，我打個電話跟你們說一聲，怕你們擔心。"我看著桌上一袋滿滿當當的土特產，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禁不住泛起一陣漣漪。

　　"啊？白揚那孩子還是去看你了？我都說了他腿不方便，出差住的地方離你學校又遠，就不要專門過去了的，反正快過年了，你也快從學校回來了。"母親竟然對尹白揚來看我的事情全不知情，這著實讓我大吃一驚。

　　"媽，你說什麼？不是你們叫哥哥來看我，給我帶土特產，還給我幾百塊錢讓我過生日花的嗎？"其實什麼是事實已經很明顯，我卻仍舊希望得到母親的再次確認，因為我實在不想承認尹白揚居然是自覺自願地拖著傷腿大老遠跑來看我，沒有父母之命，只是憑著他的兄長之情。

　　相較之下我的小肚雞腸顯得是多麼可笑，哥哥長大了，他不再是那個執拗地只會跟我對著幹，翻著白眼跟我道歉的少年，可我似乎還活在過去的時光裡，拒絕成長，拒絕改變。我一向對於改變沒有什麼太強的接受能力，就像我的皮膚總是癒合得緩慢，儘管結痂已經脫落，那皮膚下深紅的印記卻永遠提醒著我曾經的傷害。

　　"本來開始我們是有這個想法，但是誰知道你哥出差前去給人家打零工扛大米，不小心從靠在車尾的那塊踏板上踩空摔了下來，把腿給摔壞了。你說我們家雖然不富裕，但從小也沒讓你哥吃過這個苦啊，他本來身體就不好，三天兩頭生病，卻自己傻乎乎地跑去遭那個罪，唉……老頭子，你幹嗎不讓我說，我跟藍夕說說有什麼關係？"電話那頭傳來母親跟父親爭執的聲音，父親似乎在制止母親告訴我關於尹白揚的真相。

　　"他幹嗎要去打零工？既然受傷了，那幹嗎還跑出來出差？"我焦急地詢問母親，電話線已經被我揪得糾纏到了一團，亂得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還不是為了你哥那個女朋友，那女孩家裡比我們家條件好得多，可能她的父母多少瞭解一點我們家的情況，就對你哥有點意見，這不快過年了，女孩子想讓你哥上她家去見見家長，他們也談了快兩年了，你哥就想趁這個機會跟女孩家挑明，把他們倆的事情定下來。現在他想的就是多攢點錢買份貴重點的禮物上門，一個是哄女孩子開心，一個是順便讓女孩的父母能另眼相看吧。你哥除了去扛米，真是什麼能找到的零工都不放過，這不明裡還不能耽誤工作，誰叫你哥是自己撈私活摔傷的腿，要是不出這個差，那本來就不多的工資肯定又是被公司想方設法地扣。這都怪我和你爸沒本事，看著你哥那麼辛苦，我們真是一點忙都幫不上。唉……"母親說著聲音逐漸哽咽，父親仍舊不住地小聲埋怨母親不該告訴我這麼多，惹我分神耽誤學習，中間還夾雜著他幾聲沉重的歎息。

　　"媽，你別想這麼多，我們都長這麼大了，可以處理好自己的事情。你和爸都別難過了，等哥哥回去了你們也別說告訴我這事了，他這人自尊心太強，指不定又跟你們發脾氣。好了，那我先掛了，你們都好好照顧自己，不用擔心我。"我終於把糾纏在一起的電話線理順，心裡也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我打開電腦，登陸QQ，點擊一個正跳躍著的頭像，在對話方塊裡緩緩地打進一段話，可是我隨即又按了刪除，把打好的字一個個清除乾淨。我頹然地往後仰，靠在椅背上，長舒一口氣，聽著QQ不斷傳來滴滴的聲音，那個熟悉的頭像使勁地閃爍，似乎要蹦出螢幕。

　　我往雙手間哈了口氣，然後伸進口袋取暖，突然感覺左手觸碰到了什麼東西，掏出來一看，那鮮紅的顏色直刺得我霎時間忘記了很多東西，包括我一直努力讓自己恪守的雷池。

　　我終於重新端坐在電腦前，堅定地在對話方塊裡打進一句話，點下了發送。

　　"左，我現在還可以跟你要一份生日禮物嗎？"

　　（三）

　　過生日究竟是為了慶祝成長還是悼念逝去的青春？也許對於旁人來說，只是一個可以聚會的藉口。

　　我生日那天剛好是週六，於是當天被幾個好友拉去杭州一日游，其實我們只有一個目的地──就是靈隱寺。她們不知從哪裡聽說靈隱寺求姻緣十分靈驗，於是也不管是沒有男朋友的想去求一個，還是有男朋友但是想找個更好的，總之大家都對這千年古刹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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