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我們愛如笙歌(16)_白小葵

十六

　　我從不吝惜誇耀我的愛人和我的朋友，也許正是因為我的口才太好，而讓我描述中近乎完美的崔浩和美美互相產生了想像，並且最終變成愛慕。我不禁懷疑我的出現其實只是為了成全他們的愛情，真是慘烈而偉大。

　　"美美，我們很久沒有說話了吧。沒想到你來找我，一張口居然還是為了別人。"我想到當初美美靠在我肩膀上和我一起看電影傻笑的情景，恍如隔世。如今這只貓已經收起了全部的柔順，進入高度的警戒狀態，她豎起全身的毛，瞪圓了雙眼，只差伸出爪子在我的臉上抓出數道血痕。

　　"藍夕……"聽到我的話，美美的眼神頓時黯淡了下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也知道我們不能做朋友了，但是請你相信我以前絕對沒有想過會這樣，跟你做好朋友的日子真的很開心。可是你也知道愛情這個東西不是你我能夠控制的，來了就來了，走了就走了，跟崔浩在一起之前我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既然我們已經決定了，那我希望你可以祝福我們。以前我們兩個什麼東西都是一分為二地共用，可是唯獨愛情例外，你明白嗎？我不能忍受跟別人分享我的愛情，對不起，我真的一丁點都忍受不了，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去糾纏崔浩。"美美的眼神在說話間又逐漸集中閃亮起來，我突然明白我跟她已經永遠也回不去了。

　　"我怎麼糾纏他了？是他跟你說的？"我語氣平緩，依舊盯著電腦螢幕，不住地挪動滑鼠，繼續做我的設計作業。

　　"不用他說，我都看到了，那雙淡藍色的毛線襪子，是你送給他的吧？"美美的聲音陰冷，讓我的心不住地顫動起來，握住滑鼠的手不自覺地一抖。

　　"嗯，是我送的，朋友間送個生日禮物都不可以嗎？"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我現在能做的只是儘量讓這雙襪子少沾一點曖昧的情愫。

　　"不可以。藍夕，我希望你們以後不要做朋友了，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誰可以跟以前的戀人做朋友？也許有人可以，但是崔浩不可以，他的心太軟，處理感情並不果斷，我相信你也清楚地知道這點，所以你希望通過做普通朋友來逐漸讓他回心轉意？藍夕，我絕對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我已經把那雙襪子給扔了，你也死了這條心吧。"美美說完，起身走了出去，隨手帶上了寢室的門，卻並不用力。走廊的風吹得門來回地擺動，吱呀吱呀的聲音提醒我這並不是夢境。

　　我保持著一手握住滑鼠，一手放在鍵盤上的姿勢，看著美美的背影逐漸模糊，我突然問自己，剛才走出去的那個人是誰，她是在跟我說話嗎？為什麼我覺得自己不認識她呢？至少她的語氣對我來說陌生得可怕。

　　襪子，被她丟了，襪子，被她丟了，襪子，被她丟了……

　　我猛然間伏到桌上失聲痛哭起來。

　　（四）

　　愛情的奇妙，就在於你可以隨時從一個當局者變成旁觀者，甚至升級成第三者，而且你無權申訴，無處申訴，即使當時會得到旁人的些許同情，也頂多是幾束憐憫的目光，順便充當他人飯後的幾句談資，而這同情就如夏日裡被拆開包裝曝曬的優酪乳，可能明日就已新鮮不再，會被人們隨手丟棄。

　　愛情裡沒有對錯，只有輸贏，也沒人能是最後的贏家，因為當你只是專注於輸贏的時候，也是愛情準備離開你的時候。可是當愛情走近之時，我們往往又過多地糾結於之前那場戰役的輸贏，也許只有錯過了才懂得後悔，後悔了才覺得珍貴。

　　我們總是同時扮演多個角色，在一場劇中被人傷害，而在另一場劇中又傷害著別人，樂此不疲。終當落幕之時，我們才發現這些鬧劇的導演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於是恐慌煩亂，伸手想去最後抓住點什麼，打開一看卻只剩滿眼的飛灰。

　　美美為了自己的愛情跟我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她堅貞，沒有錯；崔浩為了自己的愛情選擇他認為正確的人，放棄錯誤的人，他勇敢，沒有錯；左說是我太傻太單純，我只是想挽回我視如珍寶的愛情，我執著，更沒有錯。

　　那麼這出劇，到底誰錯了呢？還是說當年崔浩根本不應該出現在武漢開往上海的火車上，而是應該在校園裡跟美美偶遇，然後順理成章地成就一段佳話，而我才應該是那個整日貓在美美寢室老老實實跟她一起看電影的閨密？那樣也許就少了這許多的驚心動魄，這出劇裡也許就只有幸福，沒有背叛。

　　"藍夕，你能保證如果你跟美美角色調換，你就不會愛上崔浩了嗎？人和人之間的緣分不是說斬就斬得斷的。即使千山萬水，天上人間，該你們相遇的還是要相遇，該你們相愛的也還是要相愛，你躲不掉的。"

　　左總是在我失魂落魄，胡言亂語的時候給我澆上一盆冷水，讓我顫抖著清醒。我在想是不是喜歡幾米的人都如此頭腦冷靜思維清晰，至少崔浩也是這樣，以前他總是在我心煩意亂發脾氣的時候，拉著我的手，用讓我極度安心的語氣驅散我心頭的不快，我深深地迷戀他的聲音，不能自拔。

　　我突然很想聽左的聲音，如果說喜歡幾米的人都有一樣的思維方式，那他們是不是都會有一樣令人沉醉的聲音？

　　"左，你去醫院治療了嗎？進展如何？我什麼時候可以聽到你的聲音？"

　　網的另一邊沉默片刻，我以為他打了很多話，誰知只發來寥寥幾個字，"嗯，快了吧。"

　　我"哦"了一聲，覺得不好繼續追問。一般左花很長時間卻只發來這種模棱兩可的簡略回答，我便知道他不願意深談下去，就像當初我問他父母的情況時一樣。

　　"藍夕，你要過生日了吧。我正在想送你一個什麼生日禮物，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不知左是否故意為了岔開話題，不一會他便興高采烈地聊起了我的生日。

　　"我……沒想到什麼特別想要的呢。"想到去年生日崔浩親手為我做的早餐，我的心忍不住又是一陣抽搐。我的生日和崔浩隔得不遠，他12月，我1月，摩羯的男子和女子。有人曾經告訴我，一旦魔羯和魔羯決定在一起，是拆都拆不開的一對，穩當得很。當時他緊緊拉著我的手笑得一臉幸福，而現在我只能把這話當作一句笑談。

　　"那我就自己決定啦。項鍊，耳環，香水這種東西你們女孩子應該都喜歡的吧？你要是不給我建議，我自己買好了，你到時候不准說不喜歡啊^_^"

　　看到左擅作主張地規劃起來，我才知道他說這話是認真的了，也知道他買東西絕對是只買貴的，不挑對的。事實上他也完全有這個資本，他父母擁有的財產早就足以讓他衣食無憂地過完這一生，我甚至覺得貴族學校裡的孩子上學只是為了消遣娛樂，打發時間。

　　"不要了，左，那些東西我都不喜歡，你買給我也是浪費。你到時候記得給我發個消息我就開心了。"我不願意讓左為我花錢，我生怕自己收到他禮物的那一刻，手指的觸感讓我將網路和現實硬生生地連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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