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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有詭異力量的無力的自己。

  「女朋友沒一起來?」小野看新堂抱著貓走進店裡後問。不是需要回答的問題。新堂放下織田去找到隆景先生。老闆看見新堂突然出現也有些吃驚,等聽到他開口辭職時嘴張得更大了些。

  「我下周要搬走了。謝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

  「這……搬去哪兒?」

  「外縣。父母在那裡。」

  「不回來了嗎?」

  「應該是。」

  「這麼突然啊。」

  「嗯。」新堂垂下眼簾。

  幾乎是之前和吉澤對話的翻版。雷同的問和雷同的答。只不過隆景先生的表情僅是遺憾,他損失了一個心愛的店員,因此無奈而心痛。這和吉澤是截然不同的。她聽完那些回答後滿臉平靜,下了神社兩人在車站前分開時,什麼也沒說。直到新堂送她踏上車的那一刻,吉澤突然回頭直視自己:

  「你沒事吧。」

  他促不及防怔住時,汽車已經發動,逐漸駛遠。攥在手裡的答案終究沒有說。新堂在原地站了許久。臨到黃昏,入秋的夕陽有些含混,一層灰一層紅地交疊著。看不分明。

  ——你沒事吧。

  ——我沒事。

  只是,昨天父親來過了而已。

  [五]

  都說孩子像父母。幾個月前隨吉澤趕去探望她病倒的父親時,雖然沒見到吉澤先生,但從他女兒的樣子,新堂幾乎能模擬出他溫和的笑臉,繁複的皺紋裡一層層漫著疲倦的熱度。一定也是個老好人。

  那麼。同樣鮮明的五官,冷淡沉默的表情,過分銳利的眼神,以及處在僵持局面中毫不介意的心態。眼前坐著的男人,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都再像自己的父親不過了。

  新堂手裡的茶水涼到一個漠然的溫度,倒了,換上又一杯開水,放在桌上。轉身又為父親的茶杯續了點水。兩人之間像稍稍有了些轉機。

  「我這次突然來,是想讓你搬來和我們一起。」

  「……唔。」挺突兀的,等著下文的補充。

  「你弟弟突然跑去組什麼樂隊了。你母親很孤單。」

  「嗯。」理由應該不止這些。

  「確切地說。她的神志很脆弱。」

  「是麼。」

  「我想起碼得有你陪著她。」在新堂毫不避讓的注視下,父親的神情也沒有改變,「你答應麼。」

  沒什麼答應不答應的,關鍵在於:「她能接納我了?」

  問題的彼端靜默了數秒後:「我想還沒有。」

  「我想也是。」多年的抗拒,哪是說改就改得過來的。

  「但是你弟弟的出走讓你母親非常受打擊。所以我希望你能來。」沒等新堂開口,父親又迅速地提出了下文,「希望你用聲音,給你母親暗示,讓她以為你是你弟弟。」

  原來如此。

  身邊不是沒有傳言。學校裡也有人知道「新堂聖很可怕」,哪裡可怕卻找不出確鑿的事例,最後你傳我,我傳你,成了一句籠統的「他殺死過人哦」。聽著有些搞笑。都是電視漫畫看多了的思維方式。新堂並不在乎這樣的細節——不被接納是很早以前就習慣的事了。

  但是看著教務主任聽到轉學申請時滿臉抽搐的樣子,心裡又有些無奈了起來。起碼以班主任為首的任課老師,加上學校領導都非常看重自己。一個個扼腕歎息的樣子。

  傷心的人很多。消息傳得也快,到了下午想拉住最後的機會來告白的女生已經有好幾個。新堂一一說謝謝。和自己演過同一場舞臺劇的佐藤更是當著他的面就失聲大哭起來。他不知道該安慰什麼。本以為那是個驕傲如公主的女生,其實也很軟弱。

  那麼不驕傲的軟弱的女生,會怎麼難過呢?

  看場電影就睡著了的,有時候會異常膽大的,嘮嘮叨叨的,純良的。

  那個,自己喜歡的女生。

  新堂不願告訴吉澤,因為他不想鼓動她更加失落。

  事實上他是多麼多麼多麼不樂意遭遇這件麻煩事。然而他想過乾脆瞞著吉澤拒不告之。想過再拖兩天拖到底了才告訴她。想過打電話或是留言,以避免太過直接的方式。想得異常艱難。但他惟獨沒有想過自己可以拒絕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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