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何須淺碧輕紅色 | 上頁 下頁
三十六


  陳墨雙眼一亮,頗有些知遇之感,「你怎麼知道我把頭髮賣掉了?」又得意洋洋地炫耀,「我頭髮賣了50塊呢,省著點夠吃到我媽寄伙食費來了。」

  文濤反而嚇了一跳,沒想到心有靈犀了之後就連隨便說句玩笑話都是一語中矢啊,驚訝過後臉色自然不會好看,無論哪個男生看到女朋友寧可淪落到靠賣頭髮吃飯也不向自己求助的時候,只怕心裡都不會舒服,只是他還是笑吟吟地等陳墨把書插上書架,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圖書館。

  陳墨此時卻偏偏又十三點起來,左顧右盼,插科打諢,山不來就文濤,也只有文濤去就山了,他終於開口,「我準備寄申請去美國了。」

  陳墨愣了一愣,本來想很輕鬆地應一聲「哦」的,她甚至還能帶著調笑的音調問出了一句,「然後呢?」

  嗓子卻出賣了她,聲音有一點點幹有一點點澀意,像是殺人犯在聽最後的判決。

  「應該是我問你的吧?」

  陳墨的嗓子還是有點幹,她一切的準備――不管是心理上的還是精神上的似乎都是白做了一般,不是說最後的攤牌總是在一個圓圓月亮的晚上的麼,這麼大白天人來人往的路上是不是太不慎重?她只甩出硬幫幫象塊石頭似的一句話,「我無權干涉你的人生。」

  文濤的唇邊有一絲意味深長,「哦,我以為你這句話的潛意思應該是你並沒有喜歡過我。」

  你他媽的你要出國追求遠大前程甩了我就如同你的前輩陳世美麗甩秦香蓮一般,你竟然還敢反過來賴我不喜歡你,陳墨心頭雄雄的怒火已經燃燒起來了,把她的腦子燒成了一鍋漿糊。這樣平白加諸於她身上的罪名,她如果能安靜下來的話就不該叫陳墨而應該改名叫小白菜了。

  陳墨象只撞懵了的蜜蜂,也不抬頭看看四面方向,眼看著哪條路僻靜往哪條路上走,而那種橫衝直撞掃我者死的氣勢又實在象一部載重十噸的東風汽車,偶然碰上的途人都是忙不迭地主動避開。而文濤不緊不慢悠悠哉跟在開路的夥計身後,如果陳墨夠冷靜的話,實在可以從他臉上找出幾分可以稱之為得意的神色的。

  最後她沖到了一個四下無人的死角了。陳墨站定了正欲發洩憤怒的力量,一陣寒風吹過,一下子凍結住她的怒火,他人都已經要走了,說這些還有些什麼意義呢?於是陳墨站定,背對著文濤,很簡短地說,「恭喜你。」

  文濤的聲音仍然是先前那樣沒有什麼溫度的,「不客氣,你有什麼打算?」

  陳墨努力地控制住自已的情緒,「我就這樣啊,混張文憑,回家混個工作,結婚生子,這輩子足夠了。」

  文濤突然發現他的耐性並沒有想像中的好,尤其是聽到某人輕描淡寫地說到結婚生子四個字,本來真真假假的冷漠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我問你,你缺錢的時候找劉鵬程甚至找淩風,如果真把我當成男朋友,為什麼就是不肯告訴我?」

  「你什麼都比我強,我在你面前起碼還要自尊的啊!」

  兩個人都有點情緒過激的跡象,開始各自抬頭互不相看自說自話。

  一個人說,「你自已都不相信我們倆有將來的是不是?所以一聽到我要走,就馬上做好了分手後的打算,你要我怎麼想?」

  另一個人說,「你什麼都比我強,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喜歡我什麼,我憑什麼開口留你?如果過了幾年你突然發現你這麼多年的時間都浪費在我身上了,準備甩我的時候,我再來說我沒有在你身上下降頭你會信不?」

  一個總括,「你既不相信我又不相信你自已的感情。」

  一個結論,「我是不想你後悔也不想我自已受傷害。」

  各位看官,話說到這一步,也沒有什麼再往下說的必要了,陳墨固然是咬了牙齒紅了眼睛挺直脖子全身抖得象只鬥雞,文濤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再無聲響,陳墨恨恨地想,走了麼?走了最好,這樣不識好歹的混蛋。但是她還是不敢回頭看上一看,內心深處她還是知道他肯定是站在那裡的,風呼呼從領子裡、褲腳裡朝陳墨身上灌,她的全身凍得象只冰棒,上下兩排牙齒禁不住發出咯的一聲響聲。

  終於,身後那人歎了一口氣,走上前來,伸手攬住陳墨。一點點的溫暖傳了過來,冰棒開始解凍,陳墨的牙齒卻開始連聲咯咯地響成一片。

  文濤這時候的聲音是很溫柔的,異常的溫柔,帶著一點點誘哄,象一塊厚厚的絲棉把陳墨裹在當中,陳墨就算是顆敲不爛,捶不碎,蒸不熟的銅豌豆,在這種聲音之下,也只有深深

  「但是你是陳墨,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陳墨啊,你不甩我已經是我的運氣了,你怎麼還會有這樣的想法?」

  在這樣的語氣之中,陳墨卻顯得越發的軟弱,很弱很小很容易傷害的那一種,而文濤,語氣雖然維持不變,姿勢卻顯得越發的強勢,一步步地逼上來「一邊你要我說喜歡你,轉過臉你又說,感情這種東西你從頭到尾都不相信,那麼,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他安安靜靜地補充,「陳墨……我這個人沒什麼情趣,固執守舊,不喜歡改變。也許永恆單一的幸福現在對其他人來說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但它一直就是我的追求。我不喜歡對自已做不到的事許諾,但我相信我們能夠在一起,所以請你也相信我。」

  陳墨嘴角的笑容就象一顆剛剛解開冰凍狀態的種子,花朵在空氣中慢慢舒展綻放。她的眼睛突然之間注滿了生機,可是陳墨就是陳墨,飛出了太陽系也還是陳墨,她還是梗直了脖子和他爭論,「可是,感情本來就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東西嘛。」當然這個聲音更多的像是撒嬌而不是別的,一邊她已經把手伸向文濤向她遞過來的手掌。

  文濤唇幹舌燥有情有理做了半天政治老師之余,看到陳墨這個劣等差生思想上已經產生了根本的轉變,自然換了一種方式恩威並重,於是他板了臉說,「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那就算了好不好?」

  陳墨吐吐舌頭,也知道窮寇勿追,這樣一個傢伙能說出這麼瓊瑤的話來已經純屬不易。文濤一側攬著她,把靠她這邊的大衣領子豎起來,做出了一堵掃風的牆的模樣。陳墨從他大衣領下偷偷向上望去,那對曾經在她心頭留下了巨大陰影的酒窩,此刻好心情地顯現在臉上,一種叫做幸福的感覺席捲了她的全身。

  文濤很快知道了什麼叫做聚九州之鐵難鑄一個錯字,陳墨借著此番對話,蹬鼻子上臉,再無顧忌,你說東她說西,眨巴了眼睛大段大段的古文歪理背將出來,文濤再也拿她不下,賀延平滿含笑意還沒開口,文濤已經知道了他要說的話,「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近則不遜,遠則怨。」

  不過客觀地說,陳墨雖然精神上更為放縱無忌,但是實際行動上卻收斂了許多,程琳第一次發現陳墨乖乖地坐在教室裡上了早上第一節課的時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奇`書`網`整.理提.供]過了幾天,又發現她拿了個筆記本認真在做筆記的時候,也只能擊節讚歎道,「文濤就是文濤啊,果然是柔能克剛,不戰而屈人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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