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田的男人(45)_金襄

四十五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媽媽你到底能不能聽明白啊？」

　　智賢哭喪著臉說這句話，母親氣急敗壞地怒視著智賢：

　　「即使你心裡百分之百地不情願，我也絕不會放棄葡萄田！」

　　隨即，媽媽又一轉生硬的態度，對智賢說道：「你想想，我們家也不富裕，我很想有一塊自己的土地，也想知道交土地稅是什麼感覺，你只要在那裡辛苦兩年，兩年以後就可以得到那筆豐厚的遺產了！到時候你可以隨心所欲地花錢，還可實現你所有的願望。你以前不是說想開飾品店嗎？那時你就有資金開店了。」

　　「那是上中學時的願望，我現在已經不想開店了！」

　　「那你也可以做其他的事情啊！」

　　「我也不想做其他的事！」

　　母親像女高音歌唱演員一樣，高聲說道：「那你也可以什麼都不做，隨便花錢也可以呀！」

　　智賢看著母親，不甘示弱地喊道：「我要上班！在那裡簡直是苦工！」此話一出，母親便鐵青著臉說道：「你捫心自問，難道你心裡就真的不想繼承那塊葡萄田嗎？那可是一筆鉅款！你如果對那塊葡萄田沒有一絲想法，那你乾脆去喜馬拉雅修路算了！」

　　「其實我也很喜歡那塊地，也想得到它，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回那裡種地了！」

　　葡萄田的利潤如此豐厚，這是它的致命誘惑，無人可以抵擋，但也沒人願意一輩子都在鄉下做農活。

　　「可他老人家以前不也放下話了嗎？如果不親自種地，就不可能得到那塊葡萄田！」

　　「所以說，媽媽去鄉下種地就可以了！」

　　「可是，老頭子點名叫你去的！就算我去了也沒用啊！」

　　母親歇斯底里地喊道：「媽媽只有這一個心願，難道你就不能滿足嗎？而且繼承葡萄田也是我最大的願望！」

　　智賢聽到這話表情有些扭曲，無奈地盯著有些蠻不講理的母親。

　　「難道媽媽不心疼你嗎！剛才進門的時候早就看見你皮膚的變化了，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你在那裡一定是受盡了苦頭，看你現在都瘦了一圈了。」

　　「我至少瘦了三公斤！每天早晨五點起床，拼命幹到天黑才能回家。我都快累死了！」

　　「看看你那指甲都磨成什麼樣了……」

　　「媽媽！您還在火上澆油嗎？」

　　「什麼叫火上澆油？我只是看到這樣的你心疼罷了。」

　　「就是因為這樣，才讓您和爸爸到鄉下替我種地的！」

　　「那智赫怎麼辦？他已經讀高三了，我能扔下他不管嗎？」

　　「哎喲！我真是快瘋了！」智賢「騰」地站起來，從冰箱裡拿出冰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我剛到的時候就說要給我蓋新的洗手間和浴室，可到現在都沒有動靜！你知道這段日子我是怎麼洗澡嗎？那裡能洗涮的地方只有院子裡的水池，每天回到家以後都滿身是汗，我只要用濕毛巾多擦一會兒爺爺就向我大發雷霆，說我浪費水。」

　　「我的天……天啊！」媽媽聽到這句話瞠目結舌，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

　　「每次拿水回房間的時候，您知道我有多難過嗎？下周開始我就要來月經了，您也知道每次我都會疼得死去活來。那裡只有爺爺和幫工的男孩，我一個人住在那兒簡直是太不方便了！」

　　聽到智賢這番話，母親啞然地站在那裡，仿佛有些同情地望著智賢，憤憤不平地說道：「老爺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至少應該把浴室蓋好再叫你過去呀！可能是因為老爺子沒結婚，所以不知道這些。」

　　「到金泉以後我都沒有舒服地洗過澡！節約用水固然好，可是在地裡幹了一天的活兒累得滿身臭汗，總該讓人家沖一下吧？」

　　智賢那委屈的表情，好像再說一下就會哭出來一般，母親用充滿憐惜的眼光看著智賢，不停地點頭贊同。

　　「是啊！我知道了，如果你真的不想去就算了！」

　　這次智賢的表情有些吃驚，而母親卻是一臉的悲痛。不知道是因為心疼女兒在鄉下受苦而難過，還是因為到手的葡萄田要泡湯而難過，總之，現在的母親表情很是悲壯……

　　母親自言自語地說道：「如果我手裡有一億，我肯定也不會……」

　　「哪怕只有一個億，我也不至於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受這份罪！誰叫我們窮呢？是媽媽太貪心！也許我這輩子命中註定不能得到那塊地，是媽媽對不起你！」

　　母親把兩瓶香油放進冰箱，歎了口氣，徑直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突然，智賢對母親充滿了歉意。如果母親還能像最初勸自己去鄉下時那樣說：「雖然鄉下不如城裡，有諸多不便之處，但是只要有人能在那裡安家落戶，就說明那裡還是人能住的地方，你就再忍耐一下吧！」如果是這樣，智賢現在的心裡也許還會好受些。但是，當母親讓智賢放棄那塊葡萄田時，臉上表現出的那副傷心失望的表情，總讓她覺得對不起母親。在鄉下確實很苦而且有諸多不便，智賢絕對沒有誇大事實。但母親失望的表情卻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想到這些智賢就會覺得很內疚。

　　「哎喲！不去想了，我又沒有誇大其詞！」

　　現在的智賢想立刻給母親賠禮道歉，然後說自己願意去鄉下種地，但她又不想說這些違心的話來自欺欺人。雖然她的心裡充滿了歉意，但她還是在那裡舉棋不定，又不斷胡思亂想。

　　「說不定媽媽想用苦肉計逼我就範呢！」想到這裡，智賢的心情一下從高山跌落進穀底，她悻悻地走進自己的房間。

　　情景二

　　葡萄田一直是母親夢寐以求的東西，可現在她卻主動放棄，智賢的心裡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智賢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回想著剛才與母親的對話，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突然，耳畔傳來父親的聲音，她剛要出去向父親打招呼時，卻意外地看見了母親正語重心長地向父親訴說著什麼。

　　「我們根本不應該把智賢送到鄉下，她一個女孩子在那裡要怎麼生活？如果是從小開始在那裡長大，想要適應那種生活倒不是太難。我自己都受不了那種渾身黏糊糊的感覺，每天在地裡幹活，汗流浹背，晚上都不能舒服地洗澡，智賢能習慣嗎？我看那老爺子是有心要這樣做！浴室都沒蓋好就把智賢叫過去，哪有這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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