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30)_紫魚兒

三十

　　肖淡淡只是站在那裡，像顧羽一樣保持安靜。

　　慕航緊盯著肖淡淡，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卻是徒勞無功，她甚至都不與他對視，視線半垂著，不知道她在看些什麼，想些什麼。

　　那個下午的畫面，在慕航的回憶裡一直保持得很清晰。左邊是顧羽，明明敗了卻看不出一點兒愧意的顧羽。右邊是肖淡淡，明明不關她的事情，卻固執地選擇了她要去維護的人。

　　還有什麼好說的，慕航笑了笑，把手中的礦泉水瓶子用力地砸出去，砸得遠遠的，然後轉身離開。

　　所有的人都選擇了跟著他離開，除了肖淡淡。

　　顧羽顯然並沒有因為肖淡淡的留下而表現出感動或是別的什麼，偌大個操場似乎在瞬間空了出來，他站在原處看著球門，加長了的球賽幾乎耗掉了他所有的體力和耐力，而勝負卻僅僅在他腳下那一秒鐘隨之產生，那一秒之後，面對著他的就是四面楚歌。從腳趾到腳心、腳筋，再到小腿，一絲絲的疼痛逐漸向上蔓延著，他知道那是巨烈運動之後突然的停止所帶來的腿部抽筋。疼，真疼，疼得他心都開始打戰，站不穩，只有坐了下來，坐在操場上，然後從胸腔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

　　兩隻柔軟的手猶猶豫豫地捏上了他的小腿，是肖淡淡。

　　在面對顧羽的時候，肖淡淡總是忘記了其實自己是個女孩子，她知道顧羽一定是抽筋了，她對這樣的場景並不陌生，慕航也曾經在一次戶外攀岩的時候發生過類似的情況。當時他耍賴一樣讓肖淡淡幫著按摩腿部至少有半個小時，肖淡淡本來極為緊張地在按，結果卻在不經意抬頭時才發現慕航臉上那些古怪的笑意，於是氣急敗壞地揪著慕航的小腿肌肉狠狠地擰了一圈，擰得他大叫了一聲方才作罷。

　　肖淡淡卻知道顧羽不會這樣，他的第一反應甚至是想挪開自己的腿，可肖淡淡不許。

　　在肖淡淡的記憶裡，那個午後的操場上她只是幫顧羽做了簡單的按摩，什麼都沒有說，沒有安慰、鼓勵，甚至沒有交流，因為不需要。顧羽默許了她的舉動，索性整個人躺在了草坪上望天，天上有雲。

　　天上有雲，還有遙遠的未來。顧羽試圖想像以後的日子，可未來一片灰色。

　　"我不是故意的。"這是顧羽在比賽之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我知道。"肖淡淡的手停住了，簡單地回答道。

　　"為什麼知道？"

　　"就是知道，沒有為什麼。"肖淡淡微笑看著有些疑惑的顧羽，眼睛酸酸的，心也酸酸的。

　　她當然知道，從面前這個少年的臉上她清清楚楚地讀懂了什麼叫難過，什麼叫傷心。她見過很多面的顧羽，有飛揚的、固執的、暴怒的，可此時此刻的顧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棱角，試圖把一件事情做得完美來贏得被承認、被尊重，可終究事與願違，反而成了被眾人孤立的物件。他不會去辯解，因為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改變不了結局。她也不會去安慰，因為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其實他感謝她的安靜，感謝那個下午，感謝在那個不平靜的下午，陪著他傻坐在操場上，一句都沒有問的女生。

　　第六章青梅竹馬不僅僅指的是你，和他

　　她感到有些不安，她也並不知道那些不安實際是源於對未知的迷茫和恐懼、以及那個年紀的少女所特有的多愁善感，她為自己的不安而疑惑，那疑惑裡，有閃過的一些畫面，畫面裡有顧羽的那張臉，還有他眼神裡的猶豫。

　　球賽之後，慕航和肖淡淡之間的冷戰持續了三天，也算是破了個他們的糾結紀錄。其實這三天也並不是一句話都不說，而是說的……過分惜字如金、字斟句酌。

　　平時上學或放學的車上，他們會有說有笑，即使是吵鬧也是有趣的。可現在變了，每人拿一本書認真地看，前所未有地熱愛學習。

　　僵局總要有人來打破，這次還是慕航。

　　很多人說先愛的那個人往往是被動的，受傷害的時候也會更深些，慕航當時深深地認為這句話很正確。他一方面生氣于肖淡淡的固執，一方面還在自我安慰，若不是這樣的肖淡淡，她還會讓自己惦記嗎？可比賽那天肖淡淡站在顧羽面前，替他擋住所有人非議的那一幕畢竟是忘不掉的，同時也讓慕航害怕，他的字典裡第一次出現了"忌妒"這個詞，即便他再不願承認，他也不得不開始認真審視和肖淡淡之間的問題。而這些問題，他曾經以為是從來不會存在的。或者說，他以為會輕鬆過去的事情，卻發生得讓人猝不及防，而且後患無窮。

　　他們"談判"的地點仍舊是那個葡萄架。肖淡淡接到慕航的信號之後並沒讓他等太久，而是馬上出來了。

　　她的這種快速反應卻並沒讓慕航感到高興，反而覺得反常。慕航明白，肖淡淡一定也是有話要說。

　　"我們和好吧。"慕航的開場白直接得讓他自己都吃驚，越是直接，越是無話。葡萄藤枝葉已經越發地繁茂，想必今年又會嘗到很多甜甜的葡萄，慕航突然想到多年前的那一個場景，也是在這兒，他和肖淡淡的……那個吻。

　　肖淡淡沒有回答，只是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他。

　　"淡淡，為什麼這次又是我錯了？"慕航的笑容很勉強。

　　"我不知道你會那樣做。"肖淡淡總算開了口，語氣中的困惑和不解讓慕航心裡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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