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薄荷的誘惑 | 上頁 下頁
七十九


  他們兩人想起了母親的提醒,都沉默了。許知敏氣憤地站起來,道:我有權知道這一切,你們必須告訴我!墨涵,假如你還叫我一聲姐的話

  墨涵看了看哥哥,後者似乎是默許了,於是他將過年時探訪紀家所發生的一切慢慢地、哀戚地告訴了許知敏。聽完之後,許知敏呆了,隱瞞她的不僅僅是墨家兄弟,還包括兩位表姨、紀源軒等親戚,還有自己的母親!為什麼?就因為自己與墨家人關係比較好,然後他們就蠻橫地剝奪了她送別老人的機會?她竟是最後得知真相的那一人

  她分不清心裡排山倒海地翻湧著的是憤怒還是哀楚,只知道這股急流突如其來地淹沒了自己,她的心迅速下沉,她覺得自己的心裡空蕩蕩的。墨深抬頭募得看見她死灰般的臉色,被嚇壞了,角她:「許知敏!」他將她緊緊地抱在胸前,使勁拍打著她的背,「哭出來!你哭出來啊!!」

  她哭不出來。因為心是空的,她已經沒有淚了。

  他們怔怔地看著她的右手漸漸垂落下來,砰的一下掉在了床沿上。

  墨深慌忙接住她滑落的身子,大拇指用盡力氣掐她的人中穴,一邊朝弟弟喊:「快去叫人來幫忙!

  墨涵像被電擊了般倏地躥出門,跑到護士站攔住了一個護士,道「要,要……」

  「要什麼?」護士看他語無倫次的樣子,疑惑的問道,「墨醫生,你怎麼了?」

  「要參附,要腎上腺素,不對,先要一瓶糖,量血壓……」邊說他邊往配藥室裡沖。護士急忙追著他問:「是那個病人要搶救啊?」

  袁和東正好在那邊做完造影手術,順道到麻醉科諮詢十三號床的病人手術的安排,就過就看到了墨涵和護士捧著託盤急匆匆地從配藥室往外跑。袁和東皺眉道:「這會兒搶救?」出於看看需不需要協助的善意,他跟著墨涵來到了小手術間。他往裡探了探頭,只見墨深正把一個女人平放在床上,那女子長長的頭髮如瀑布般垂下,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一看是許知敏,袁和東臉色瞬變,大踏步沖上前,「她怎麼了!?」

  「受到強烈的精神刺激。」墨深仍努力地掐她的人中,心急如焚大叫著她的名字:「許知敏!許知敏!」另一側,墨涵和護士在給她打點滴。

  袁和東急忙把她的左手脈,脈搏的跳動像是隨時會消失般微弱。他慌忙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針灸針,拉住她的左手,來不及消毒就取了三根一寸針,分別紮入她的合谷、內關和少商穴,慢慢的旋轉著銀針,以加強穴位的刺激。過了一會,或許是藥物起作用了,或許是針灸的功效,許知敏總算是醒了。

  清醒後,許知敏見床前站著的這幾個人皆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水災,大汗涔涔地望著自己。她動了動唇,輕聲說:「疼。」

  「哪裡?」墨深問。

  她稍稍抬高了手,道:「拔掉針。」

  眾人皆歎氣。感覺她的脈搏平穩了,袁和東把針拔了出來。但是那些人為她著想,堅持不肯拔掉吊針,道:「這怎麼能拔?人才剛剛醒,病因沒查清,要是再突發昏厥呢?」

  墨深說:「拔掉!有什麼事我承擔全部責任!」

  那個護士與袁和東對望了一眼,對墨家兄弟的做法感到奇怪。那個護士替許知敏拔了吊針,嘟囔了幾句後就托著藥盤走出了小手術間。墨深扶著許知敏坐起來,對她說:「慢點兒。」她一坐起來就想跳下床,他們三人連忙阻止。

  墨深說:「難受就說出來,會舒服一點兒。」

  許知敏冷著臉,推開他,道:「我沒事。」

  墨深咬了咬下唇,是在受夠了她的每一句「沒事」,說:「你可不可以不要把什麼事情都一個人放在心裡?」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說『沒事』,最後就是剛才這種結果!」

  「沒事。」

  這兩個字從她口中順暢地吐出。

  墨深抓緊床單,對上她無神的眼,喉嚨裡滾燙的東西被生生地咽下去了。他吸著鼻子,心頭像是被五隻利爪死命地抓著,又像被什麼死死的壓著。忽的一拳砸向桌子,他起身疾步離開。墨涵輕聲說:「知敏姐……」不知該如何勸起,有擔心著走出去的兄長。

  袁和東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剛剛墨深的言行舉止卻讓他大開眼界。他深思的眸子久久停駐在許知敏蒼白的臉上。

  三十三章

  或許墨深這個人並不是無情無義,袁和東矛盾地思索著下午在小手術室裡發生的事。他從不會故意針對一個人或是某件事,因為他早已經受過與最愛的親人生離死別的痛苦,所以認為萬事萬物皆是可以被理解的。愛情固然有他的盲目性,難道真的如知敏所說,他誤解墨深了?

  墨涵陪著知敏,袁和東還有工作要忙。回到病區整理了幾位長期住院病人的病歷,袁和東聽著電腦旁的印表機嘩啦啦地吐出一張張他寫好的病歷,腦海裡也一頁一頁地翻過許知敏的笑容。

  R市的雷陣雨常忽然而至,讓人防不勝防。窗外轟的一聲電閃雷鳴,辦公室裡的人全被嚇了一跳。袁和東聽到雷聲心煩意亂,想起自己第一次主動接近她,就是因為她沒有帶傘。她有些習慣很難改變,比如常不帶傘。不過——他煩躁的疊起病歷紙——有墨涵的陪伴,她應該不會有事。

  下班了,袁和東收拾好檯子上的東西,換掉工作服,帶上了一把藍格子傘。住院大樓門口,雨稀裡嘩啦的下著,寒風從雨絲中間嗖嗖地鑽過,吹在皮膚上,帶來一股涼意。他打了個激靈,撐開傘柄,走入了雨、車與人的洪流中。

  雨越來越密集,花花綠綠的傘遮擋了人的視線。一輛四輪小貨車想拐進巷口,奈何許多行人來往穿梭,好不容易等到一群人過了馬路,司機踩下油門想趁著這個空隙進入巷子。吱——刺耳的急刹車聲響起,離車頭僅一尺距離,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兒杵在路中央,驚魂未定地放聲大哭起來。

  袁和東見狀,急忙從人群中穿過去。他還沒到男孩兒身邊,卻見有人已快速抱起了小孩兒。原來是她!他露出一抹會心的淺笑,看到許知敏用手拂去小男孩兒臉上的淚珠哄道:「再哭就成小花臉了。瞧瞧,那多難看啊!」

  而司機已慌慌張張下了車子,道:「他沒事吧?我的車子沒撞到他啊!」

  許知敏轉過頭,冷冷地說:「去買支棒棒糖,若你不想讓他進急診的話……」

  司機撓了撓頭,沖到對面的雜貨鋪拿了支棒棒糖,把糖紙剝開,塞到小男孩兒的嘴裡。小男孩吮吸著糖汁,淚也幹了。

  許知敏蹲下身,幫男孩兒整整衣服,又將傘塞到他的小手心裡,說:「好了,去找你的爸爸媽媽吧。」

  小男孩兒說:「我要到鄰居家叫奶奶回家吃飯。」

  奶奶?腦海裡頓時浮現出姑姥姥慈愛的臉,許知敏神情黯然,說:「不要跑,慢慢走,好好地帶你奶奶回家,知道嗎?」

  「嗯。」小男孩兒點點頭,打著他的小傘走了。

  許知敏站起來,才發現頭頂上多了把藍格子傘,道:「師兄……」

  「你自己不帶傘,現在也不借了嗎?」袁和東眉頭緊鎖,見她上半身的外套濕了一大半,雨水順著她的頭髮一滴滴地垂落。

  許知敏低頭不語。傘是有的,墨涵借給了她,但是她走到醫院門口,又把傘讓給了一位因為沒帶傘而回不去的老年病患。

  袁和東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多加責備,只說:「我租的房子就在前面這幢樓上,你跟我上去先把頭髮擦乾,換件衣服,不然,你要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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