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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於索然冷笑了一下,能做決絕事的只有男人——這句話是你自己寫的。我還為你配過插畫。許明媚掛掉電話,乘電梯下了樓,看到江北川站在旁邊,明媚說,不好意

  思,剛接了索然一個電話,下來晚了,臉色是不是很糟糕?江北川說,沒有,非常好,別老逼我誇你。這算是第一次正式地注意到江北川的樣子。典型的北京男人,嘴角總帶著一

  種似有若無的笑意,面目清秀,神色溫和,喜歡穿灰黑系列的襯衫,看上去健康

  又明朗的樣子。許明媚說,呀,不小心跟你穿了情侶裝。江北川笑起來,說,一年四季都是黑色,不小心就會成情侶裝的。許明媚說,很巧合,我只有這一條黑色的裙子。因為今天實在很狼狽,拿它

  來遮醜。要是被你看出來狼狽,我就藏到顏色裡面,叫你找不到。這招只能我使,不用拿顏色藏身,我往漆黑的夜裡一站就看不到影了,你太白,藏哪兒都能看出來。江北川說。車開到一個雲南菜館,江北川把車停了下來,說:以前哥們兒幾個經常在這邊打籃球,完了就在這兒吃飯。許明媚說,我是一個在吃上沒見過什麼大世面的人,不過我挺喜歡這兒的氣氛的,像在蝴蝶泉邊。大廳裡佈置得非常民族,並且穿梭著身著土家族服裝的服務生,大廳裡來回

  回蕩著《月光下的鳳尾竹》。江北川點了幾個菜,然後問,你喝什麼飲料?能喝酒嗎?喝酒?江北川吃了一驚。許明媚說,心情不好,陪我一醉吧。江北川說,那除非今晚我不開車。那就不開車吧。

  許明媚趴在洗手間狂吐,好像五臟六腑都要嘔吐出來。酒精實在太可怕

  了。那種將醉未醉的姿態當然美好,一旦真的喝醉了,那簡直是翻江倒海的痛苦。一個服務生走了進來,很關切地看著許明媚,說,您是許小姐嗎?外面有位

  先生讓我過來看看您,您沒事吧?許明媚用水沖洗了一下,然後尷尬地說,哦,我沒事。謝謝你。有點恍惚地走了出去,看到江北川正出神地看著酒瓶。喝醉了?沒有。許明媚說,還派人監視我呢。怕你喝多,又不能跑進去看你。江北川再次笑了。許明媚看到他的臉上還

  有一個孩子氣的酒窩,忍不住跟著笑起來,江北川摸摸臉,迷惑地看著許明媚的笑。她說,你緊張什麼?你怎麼不說話了?一個晚上都是我在說話。江北川說,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怕問你為什麼難過會觸及你的傷心事,不問

  又怕你想傾訴卻無法滿足。許明媚說,我們走吧。江北川說,好,我能扶你嗎?許明媚大笑起來,說,不至於吧。我不過是有點頭暈,還沒到醉不成行的

  程度。

  拿起包來就出門,剛走到門口,就差點歪倒,還好旁邊有門,否則真的要出醜。江北川連忙跑過來將她扶了起來,扶到路邊,他說,你等我一下,我去取車,還好我沒有喝酒,否則,我該怎麼照顧你。

  車開過來,他把她扶進去,許明媚開始喋喋不休地說一些話,江北川把她安

  置好,然後上了車,打開冷氣,他開得很慢。許明媚說,一晚上你都不說話。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麼叫我一起吃飯。江北川說,我想說的話沒法跟你說,說出來我自己都會崩潰。什麼話?什麼崩潰?許明媚歪歪扭扭地靠在座位上,看著江北川。江北川笑著說,我想說,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這樣的話崩潰嗎?

  許明媚哈哈大笑起來,女朋友?別逗我了。你瞭解我嗎?你不瞭解。我是一個不可救藥的女人。我壞脾氣,又暴躁,見不得陽光,又發黴,我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又傲慢,我無法免俗,卻又鄙視一切的世俗……你怎麼會喜歡我這樣一個糟糕的女人?你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江北川說,你所能夠形容到的自己的缺點,在我看來,都是魅力所在。我很早就看你的專欄文章,我喜歡你莫名其妙地批駁男女關係,也對你充滿好奇,我喜歡你所謂的亂七八糟的生活,那有種令我想幫你整理好的欲望。或許在你看來,我還沒有幫你去想這些的資格。

  許明媚安靜下來。她是在醉著,可是她的意識完全清醒。她被他這一番疑似玩笑的表白驚醒。

  可以給我一支煙抽嗎?

  江北川把車停下,從口袋裡拿了一包壽百年放在許明媚面前。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壽百年?

  江北川說,你在小說裡幾次寫過女人抽壽百年,我想這也許是你的心頭愛。儘管抽煙對身體不好,但是我不想阻止你的欲望。有欲望總是好的,我最害怕你喪失對一切的欲望。

  許明媚點了煙,覺得頭腦開始清醒。

  突如其來的感情事件。突然出現的一個男人,身邊的男人。許明媚想:有多久,沒有經歷過正常的戀愛了?她幾乎忘記了正常戀愛的程式。這些年她一直在蹉跎,不是愛不對人,就是愛不對時間,她隱遁著,能與她接觸到的男人,只能是網路上那些偶遇。唯一的唐東揚,在不對的時間出現,只能以遺憾的姿態告終,以至於她遭遇對的人的時候,比如說周木,她竟已經忘記了相處之道。她輕易就把關係推向了深淵,並昂首闊步,到頭來,委屈到深夜買醉。她非常害怕江北川會突然問詢她的難過,多麼難為情,將自己的所謂苦難,剖給一個欣賞自己的男人看,看她是那麼卑微弱小,那麼擅長折騰,她還在以專家的姿態去寫什麼愛情小說、什麼辛辣專欄。可是他明明看到她的不堪,他明白如何去維護她的可

  憐的尊嚴,他多麼瞭解她。許明媚有一刻有點感激不盡的衝動,她手裡的煙已經快燒到手指。江北川說,我所謂的崩潰的話是逼自己的,並不是要你應承或者表態,你可以儘量當它是一句讚美和我的一個必須實現的奢望。

  到了門口,許明媚下了車,上樓之前問江北川: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江北川搖頭說,要說還得令自己崩潰。你上去吧。回家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隨時打電話騷擾我。下次再準備喝多,一定事先告訴我,我不開車,可以奉陪你到底。

  許明媚感動地看著江北川,謝謝你。

  要真的謝謝我,就做我女朋友吧。江北川頑皮地笑了一下,然後揮揮手,車發動了。他說,快點上樓,趁我沒起壞心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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