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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好,晚上我有時間。許明媚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與江北川約好了一起吃晚飯。

  掛掉電話,許明媚抱著雙膝坐在地板上,一陣風吹過來,穿越她的身體,她的牙齒又開始隱約作痛。借著這完美的藉口,她開始流起了眼淚,一邊站起身來向衛生間走一邊淚流滿面,好像眼淚一旦找到一個出口,就開始心安理得地奔流。她無法抑制這失控的悲傷場面,洗手間裡有一面晶瑩的鏡子,她在鏡子裡看到了頹敗的自己,蒼白的臉,由於牙疼而腫脹的痕跡越發明顯,身體在那些零碎的衣服下面顯得單薄又無力。這樣一個自己,一個見風就會敗倒的自己,所承受的壓力竟是那麼的多,那些以前曾經瘋狂抱著的對未來憧憬著的美好幻想在現在看來可笑到可憐,壞情緒與壞運氣一樣是繼續著的,順延著的,並會越來越龐大,逐漸變成習慣,再難以改變了。

  不知道哪裡來的委屈簇擁著記憶一起向許明媚沖過來,或許這世界上每個角落裡都會有關注著她的人,一個特別的女子。在他們的眼中,她的生活一定是神秘又多彩,她是那麼地心思細膩,一定會過著美好的生活。她那樣華麗,華麗到耀眼,單純的一些文字已經耀眼到令人喜悅,揣著這樣心思的女人行走在這個混沌世界又是怎麼樣的?沒有人過問她的疾苦,沒有人探究她的內心,她也多麼

  想如別人所想的那樣,站在太陽的頂尖上歌唱,坐在月亮的清冷裡歡笑,可是什麼都沒有,除了莫名其妙的奔波流離,一場一場的劫難未知,一次一次的失落悲愴,和漸漸與世隔絕的生活習慣之外,她唯剩下一株發藍的自己,藍得很冷清,並無人可倚靠。她跌坐在苦悶裡無法自拔,沒有人看到她的狼狽,她一直支撐著給自己看的,也不過都是些虛弱的幕布,拉來晃去,看不清楚戲的本身。罷了罷了,人生不過幾十年,要把自己給為難死嗎?

  手機又在拼命響,許明媚邊擦眼淚邊四處尋找電話,接起來,又是江北川,他的聲音陽光充足。她哽咽著喂了一聲,江北川沒有戳穿她的哭腔,他很自然地說,忘記了告訴你,我定了一個雲南菜館。你喜歡雲南菜嗎?

  許明媚哼了幾聲,似乎又覺得委屈,眼眶裡不住地往外湧眼淚,這個狼狽的女人。江北川耐心地說,你穿漂亮點,我一會兒去接你。

  掛掉電話,她站起身來,慢慢平息了躁亂的情緒,找了一條黑色的裙子,化了濃烈的妝。她愛死了各色誇張的眼影和腮紅,那會將她失常的蒼白的臉色遮掩得巧妙而自然,她喜歡彩色的妝,那麼多的顏色簇擁在她單薄的面容之上,可以跳躍地彌補著她的涼薄。

  電話又響,不會是這麼快就到了吧。許明媚看了看電話,是於索然。

  於索然冷靜的聲音響起來,明媚,你在幹什麼?我這幾天一直在思索放棄還是繼續。放棄是不是不太厚道?繼續是不是太自虐?小雷已經被我折騰得不成人形,他如縮水一樣地瘦著,可是,我卻喪失了最開始的趣味。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個單純的奇怪的念頭,那就是叫他減肥,而這個減肥本身,已經變成一種強迫症行為。似乎我們之間的話題,在我們見面之後,就截止到只有減肥這一點,我們都忘記了我們為什麼見面,我為什麼要他減肥。減完肥怎麼樣?我根本已經不愛他了,或者說我根本沒愛過他。

  許明媚破涕為笑,上天作證,這真的是一個太令人哭笑不得的鬧劇。在愛情面前,肥胖顯得那麼不合時宜,它令一切的美好破滅於眼前,那個心高氣傲的男人,在愛情裡委曲求全,也許他會在無人的時候偷偷哭泣。不過是為了取得愛一個女人的權利,令自己委屈至此。

  於索然頓了頓說,你在笑?

  許明媚說,嗯,剛哭完。現在要跟江北川去吃飯。

  於索然說,吃飯。多麼奢侈的字眼,我決定陪著小雷一起,一直不吃飯。直到他瘦成正常的樣子。

  許明媚說,索然,你想像一下,他的輪廓是不是真的那麼重要。他是他,圓的是他,扁的是他,方的還是他,並不會因為他少了幾斤肉或者增高了幾釐米而能變成美好或者醜惡。你喜歡的是這樣一個他,他內在藏匿著的一個迷人的靈魂,那麼,你寬容一點吧。想想,也許他想像中的你也不是你現在的模樣,若他強迫你去整成他愛的模樣,你會妥協麼?

  於索然沉默了幾分鐘,突然哈哈笑起來,然後很冷靜地說,明媚,如果他現在站到你的面前,你就不會有這麼慈悲的胸懷了。我敢保證。

  許明媚說,哦?

  於索然肯定地說:對,你之所以這樣寬容和慈悲,是因為事情沒有發生在你的面前,你可以將之想像成為美好。你甚至可以聯想到《瘦身男女》,可是,如果你看到一隻熊站在你面前的時候,你還會心思細膩如綢緞嗎?你還會醉在夢裡不知醒嗎?我在無數次去找他之前的路上,都用那些溫馨的記憶提醒自己,甚至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我都可以找回那些溫情,但是當我視線裡一下子出現他,那被過多的肉扭曲的臉和身子……我那種痛苦……明媚,若然不是之前的感情做基礎,我不會堅持到現在的。我的要求幾乎卑微到可憐,我只要求他正常一些,正常人的樣子,不要那麼搞笑……

  聽到資訊進來的聲音,明媚拿著電話走到窗臺,看到江北川的車已經停在樓下。明媚對索然說,索然,聽著,我現在要去吃飯。今天中午,周木飛回了美國,他甚至連一個招呼都沒有給我打,他將我們的關係不是設置為隔岸的朋友,而是再不相干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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