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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對於做編劇的興趣非常淡薄,不過對於離開那個蕭索之城,許明媚還是懷著一絲喜悅的。

  有時候賴在一個城市的原因與婚姻一樣,不過是沒有刺激更新的勇氣和契機。

  她幾乎是在同時,已經決定了她要換一個新環境,她希望自己解決掉惱人的抑鬱症,朝九晚五,有正常的戀愛,一切奇跡般地健康起來。

  她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陷入如此的境地的,仿佛她有記憶以來,自己就沒有快樂過。也許選擇寫作和唱歌的女子,前世都有過說不清的孽緣。但是在許明媚來看,是先不快樂,再開始了寫作。

  苦悶的少年,唯一能夠排解寂寞的,唯有書寫。

  那些旁若無人的字,就如同一個個的精靈,跳出自己的心胸,撲到潔淨的紙上。那是與眾不同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自己就是事物的操控者,一切的一切,都出自自己神奇的思維。世界說大就大,說小就小,心胸卻無限,那一片樹木澄清之地絕非每個人的心靈都能夠抵達的,這是好還是壞?

  她一直在臨走前想給於索然留一個電話。

  可是她不知道她去了哪裡。那個為愛情傷透了身心的糟糕而壯烈的女子,在她看來,是那麼地無助。也許她需要她的説明,可是自己能夠幫助她什麼。說不清楚。

  她只是希望她能快樂一點。她甚至想,她那種壓抑的苦悶,也許可以說給自己聽。她一廂情願地感覺,她就是若干年前的自己。曾經為了愛做過的一切傻事,她都可以明白。只是千帆過盡,她儘管還有投入的勇氣,卻喪失了激烈的氣力。她就是這樣任由自己隨波逐流地遭遇一段又一段的劫難,將心晾在陽光下,當然要忍受風雨來襲時的千瘡百孔。許明媚對小美說,如果看到於索然,把我的電話或者E-MAIL給她吧。小美說,於索然,哎。那麼有才華的一個女子,能畫出不可思議的插畫。如果她不是這樣壯烈,或許她可以活得快樂得多。

  到北京好久,許明媚一直不能忘記那一幕。她在努力思索那一幕發生前,於索然的表情。她想,那樣一個慘烈事件的發生,她必是醞釀良久的吧。在那樣一個公眾場合,揮手打自己愛的男人,需要多少的決絕和勇氣。也許他是一個已婚男子,與她顛簸一番,逐漸消沉,甚至逃避;也許他背叛了她,愛上其他女子,視他們的感情於真空;也許他承諾了她什麼,他又無法做到,並理直氣壯……許明媚不是沒有見到過決絕的愛侶,她一直覺得女人一旦決絕,必是對愛心如死灰。那麼,什麼樣的愛能令女人心如死灰?

  令那個如貓一樣倦懶的於索然心如死灰。當然不全是心如死灰,倘若真是死灰,也就沒有了掙扎的信念,那是一種死灰之下的心有不甘。不能完滿,便摧毀。解讀開來,其實是最真純的愛。愛到離散,拼命不成,黯然失落,心有不甘,於是撕裂。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你昏倒在地鐵站,我收留了你。許明媚給於索然倒了一杯水,然後耐心地給她講已經說了十多遍同樣的一些話,最後她總結了這樣一句。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突然事件。她也確實覺得她們之間,有一種暗藏的緣分,以至於她竟然會這樣遇到她。於索然果然是一個總會令人意外的女人。於索然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四處看了看,然後回過來說,你是許明媚?

  我之前曾經聯繫過你,小美給過我你的電話,可是你的電話報停,我也發過E-MAIL給你,可是你沒有回我。我曾經在好幾本雜誌上為你畫過小說插圖。你知道我嗎?

  許明媚說,我當然知道你。上次酒會,掌摑事件。于索然淡然地哦了一聲,沒有把話題繼續下去,然後她抬起頭來看著許明媚說,找到工作之前,你真的可以收留我嗎?許明媚指了指旁邊很小的一間,說,那個房間如果你願意,就可以一直住下去,如果我離開了北京,你自己交租。

  於索然把東西拿到那個房間,開始收拾起來。她的包裡原來有如此龐大的裝備,許明媚看到她把一條華麗的床單鋪在了床上,然後她坐在床邊出神地看著許明媚說,希望你一直不要離開北京。儘管我知道你很傳奇很喜歡四處奔走。

  許明媚說,這個城市給了我一種親切感,我暫時不會離開它的。于索然說,西安一樣令我深惡痛絕,我曾經在那裡丟過三次錢包,丟過卡、

  身份證、學生證、各種優惠券……我一貧如洗。直到現在。許明媚說,你為什麼會突然來北京的?於索然沉思了半天說,如果我說我愛上一個未曾謀面的北京男人,你會不會

  笑我癲?許明媚當真笑起來。其實于索然這樣的女人,無論做什麼事情,她都不會覺得意外的。於索然說,總是遇到什麼人,總是發生故事。不過大都是一些很爛的故事,

  就是若干年之後想起來都會覺得想嘔吐的那種。許明媚說,不要總是否定以前的愛情,那也都曾美好過你的心靈。於索然說,哦。那麼,每一個愛過的人,你都懷念嗎?你覺得他們都很美好

  嗎?你都不覺得不甘心嗎?既然美好,幹嗎要分開?

  許明媚一時間語塞。該怎麼回答?如果那樣的美好,為什麼要分開?許明媚有些尷尬。其實,過往充滿了分合爭執,有什麼美好的?她在那些太容易破裂的關係中越來越喜歡保護自己,誰探得見她的真心呢?她沒有真心,他們沒有靈魂,俗塵凡世一相逢,便註定要散落。她想起那個被自己一封絕情E-MAIL隔斷的莊城,她換了電話,換了一切聯繫方式,他縱使有千言萬語,也無從說起,他一定是恨著她的吧。

  于索然在許明媚恍惚的片刻,已經驚人地將屋子佈置成為一個溫馨可愛的小巢,她真是天生的藝術女子,有信手拈來的創造力。她走來走去,冰箱和電視上就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小玩意,有騎著掃帚的窄臉女巫,有咧嘴笑的南瓜。她總是有一點點邪邪的氣質,不同於眾人。

  于索然站在許明媚面前,神秘地說,我愛上的那個男人,難得一見,我非常愛他。我怎麼可以這樣愛他。她從屋裡拿出了畫板,其中有一張美少年的頭像,她指給許明媚看,她說,我鐘意這類男人,細眼狹眉,寂寞又美好。

  許明媚說,這樣的男人,誰又會不喜歡。

  於索然搖頭說,很多女人至今還喜歡濃眉大眼四方臉的革命型男人。

  於索然無比憧憬而又甜美地說,小雷便是我的神。

  對於於索然如此坦誠的情感表達方式,許明媚有點意外。她一直以為她是那種女人——她的感情生活神秘而豐富,沒有人知道她真正的情感脈絡,只能通過一些江湖傳聞去揣測她的一些生活。而面前的於索然,如此心無城府又勇敢地說,小雷是我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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