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加州從來不下雨(64)_溫莎林

六十四

　　他很快回復，「我在重慶。你好嗎？」然後他告訴我，前幾天拉到一個大客戶的訂單，想請我吃飯，「回去以後再找你。我們一起慶祝，好嗎？」

　　我看著螢幕上那一排字，突然，心裡有種難言的感覺，在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我的手指已經敲下了一行字，發送出去，「石頭哥哥，我有男朋友了。」

　　幾分鐘後，他的短信又來了，「那更應該慶祝，你請客吧。」

　　我看著那行短信，愣了一會，微笑起來。我回信，「好啊。」

　　(98)

　　那天晚上吃完飯，看電視時，嶽洋的手機收到好幾個短信，他拿過來看看，笑了笑，又放回去。

　　我們接著看電視，可是過一會，他的眼光又停留在手機上。

　　「誰來的？」我問他。

　　「一個朋友。」

　　我問是什麼朋友，他說，「以前認識的朋友。」

　　「那你怎麼不回復？」

　　「等一會再回。」

　　「是不是葉曼？」我終於問。

　　他轉過來，看看我，「你怎麼知道？」

　　「她白天到我們公司採訪，我們中午一起吃飯。你的手機號碼就是我給她的。」我說。

　　「為什麼把我的號碼給她？」他轉個台。

　　「她跟我要。」

　　「她跟你要，就得給她嗎？」他望著電視機。

　　「你怎麼了？」我看著他。

　　「沒什麼，」他把手機遞過來，「你說我應該怎麼回？」他淡淡地微笑著問。

　　我拿過手機查看上面的短信，第一個是「嶽洋你好，我是葉曼，你還記得我嗎？」第二個是「你如果不記得我，應該記得葉敏吧」，而第三個，是「你給你的女朋友送花嗎？我喜歡劍蘭花。」

　　「你給你的女朋友送花嗎？」我把那句話念一遍，「什麼意思？」

　　「她沒告訴你？」

　　我搖搖頭。

　　他按掉手機，「我以前從來不肯給葉敏送花，經常讓她生氣。」

　　「為什麼？」

　　「不為什麼，」他拿過遙控板繼續轉檯，「我不喜歡做的事就不做。」

　　我們沉默一會，我說，「你把襯衫脫下來，我幫你把那顆扣子釘回去。」

　　嶽洋把襯衣脫下來給我，我從床頭櫃抽屜裡取出那顆Nautica的木頭扣子，用針輪流穿過四個孔，把它牢牢地釘回襯衫上。淺米色的襯衫，我用的是咖啡色的線，釘得很密，那顆扣子在衣服上顯得有些醒目。我把襯衫還給他，突然想，等到衣服上的扣子都換上咖啡色的線，不知道我們會變成什麼樣了。那該是很久以後了吧。

　　他默默地把衣服穿上，說，「謝謝你。」

　　「你不給她送花，是因為有很多人，別的男人給她送花，對不對？」

　　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他問我。

　　「我猜的。」

　　他沒說話，過一會，他拿起茶几上的車鑰匙，「我要上班了。」

　　我點點頭。他臨出門時，我說，「我喜歡康乃馨。」

　　「粉紅色的。」我接著說。

　　「我一直不大明白，女孩子為什麼都喜歡把植物的生殖器官當作愛情的象徵？」他一手搭著門，半歪著頭問我，唇邊有個淡淡的、仿佛帶點嘲諷的微笑。

　　我抬起頭，望著他的眼睛。過一會，我黯然地說，「你不願意送花就算了，為什麼要說得那麼噁心？」

　　他的神情嚴肅起來，過一會，說「我走了」，然後輕輕地關上了門。

　　那個週末，于樂瑤一看見我和嶽洋就把眼睛瞪得圓圓的，隨後臉上慢慢地綻開笑容，「就是你們了。」前一天她打電話來拷問我一頓後，約我們去一家新開的餐館吃蔥油小龍蝦。

　　「就是我們…什麼？」我一頭霧水。

　　原來，樂瑤的雜誌新開一個叫「天造地設」的欄目，徵求長得像的情侶，現在首期快要推出，可還沒有適合的照片。

　　「要長得像不難，可是要長得像，還要年輕，還要能上照，還要有感覺，那就不容易了，」樂瑤抿一口可樂，「就是你們了。」

　　(99)

　　樂瑤穿著一件很惹眼的衣服，底色樸素的白T恤衫上，冷不防在胸口釘著一個救生圈一樣的大紅塑膠圈，中間畫著一面海盜旗，再用濃濃的黑筆寫上SOS，顯得有些驚心動魄。

　　我忍不住伸手去摸摸她乳房上那個救生圈，「是真的唉。」

　　「當然是真的。」

　　「在水裡會浮起來嗎？」嶽洋很有興趣地問。

　　「沒試過，」樂瑤一邊回答一邊打量著我們，「我終於明白你們為什麼需要去做親子鑒定，長得真的…真的有點像！」她興高彩烈，「實在太棒了！」

　　樂瑤旁邊坐著個高高壯壯、戴副黑邊眼鏡的男人，團團臉，看上去像只熊貓，我們吵吵鬧鬧時，他默默地在一邊研究桌上的調料碟，這個時候，才抬起頭來，推推眼鏡，很斯文有禮地插了一句，「是血緣鑒定，假如說親子鑒定，那他們兩個，誰是親，誰又是子呢？」說完，又推推眼鏡，斯文地笑笑，變成一隻快樂的熊貓，「當然，從實際上講，血緣鑒定其實也就是親子鑒定，因為操作步驟和技術都差不多，而一般去作血緣鑒定的目的，就是確定親子關係，可是……」說到這裡，樂瑤已經快笑倒在桌子上，拍拍他的手臂，「孫康，好了，好了，講課結束 ---」

　　她介紹我們認識，那是她雜誌社新來的質檢總監，叫孫康，然後使使眼色，拉上我去洗手間。

　　「你那個舒穎姐姐今年多大？」

　　「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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