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南加州從來不下雨 | 上頁 下頁 |
六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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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接網路版—— 「我走了。」我還沒反應過來,嶽洋已經發動了車子,再轉身,那個女孩也已經消失在玻璃門裡面。 (96) 我定了定神,走進辦公大樓,坐電梯上了我們公司那一層樓,走進洗手間。 鄰座從隔板下面露出來鞋子的一邊讓我不由自主把眼光定了上去。那是一雙亮晶晶的黑色高跟晚裝鞋,腳面一大半露在外面,兩根細長的皮帶從腳後跟沿著腳脖子繞過幾圈後很從容地攏在一起,上面扣一塊大大的琥珀。裡面竟然是一隻蝴蝶,半掩著翅膀,在洗手間暖暖的燈光下被照得栩栩如生,仿佛那只小蝴蝶正在竭盡全力想跳出這個金碧輝煌的陷阱。 「是真的嗎?」話問出口之後,我才覺得坐在抽水馬桶上問這樣的問題好像有些唐突。 「你說什麼?」旁邊的人顯然聽見了,一邊撕手紙一邊反問。 「噢,我說,你鞋子上那塊琥珀是真的嗎?」 「啊,是真的。」對方吸了吸鼻子。她有一副微微沙啞的嗓音,「怎麼樣?」 我頓了一下,說,「很漂亮。」 等我走過去,她正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整理眼睫毛,遠看上去,有幾分像在摳眼珠子,「怎麼搞的?」她掂著手指,緊皺著眉毛,然後轉過身來,閉著一隻眼,「你幫我把這根眼睫毛吹出來,好不好?」 我們面對面望了幾秒鐘,原來,她就是樓下那個穿淡紫色套裝的女孩,只是方才我沒注意到,她精雅細緻的套裝底下居然穿著那麼一雙富麗堂皇的鞋子,一邊囚禁著一隻遠古生物。 她微微遲疑一下,隨後立刻用一隻眼睛對我展開一個明媚的笑,「過來幫幫忙嘛。」 她一臉自若,仿佛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 於是我對著她那一隻精雕細畫、藝術品一樣的眼睛認真地吹了好一會,把裡面一根眼睫毛吹出來。 她揉揉眼睛,說句「謝謝」,回頭去照鏡子,卻突然問,「你在和岳洋談戀愛?」 我愣住了,過了一會,對著鏡子裡的她點點頭,「你認識他?」 她對我笑笑。那一刻,我注意到,她有一張同衣服一樣裝扮得無懈可擊的臉,小巧玲瓏的五官,雖然不算太漂亮,可是笑起來滿臉都是陽光,看上去很討人喜歡。 她伸出手,「我叫葉曼,真巧,昨天晚上我還在想,不知道嶽洋現在怎麼樣了,」 她修長的手指握住我的手,「我是他的Ex的堂妹。」說到Ex的時候,她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調皮的光芒,「他跟你提過葉敏沒有?」 我咬咬嘴唇,點點頭,「提過。」 她飛快地打量我一下,然後又綻開一個笑容,「世界真小。」 我看著她,一時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是不是有很多話想問,又不知道怎麼開始?」她格格地笑起來,「一起吃午飯吧,請我一頓飯,你想知道的,我統統告訴你。」她補充一句。 那天中午,我和葉曼一起在公司樓下的餐廳吃飯。她和葉敏在同一家電視臺,這次來是採訪一位和我們公司簽約的當紅少年作家。 「我堂姐是個骨子裡很冷酷的人,」她把面前的沙拉快速而優雅地往嘴裡撥,「我幫她進了電視臺,可是等她紅了以後,卻從來不肯幫我上鏡頭,連冷門節目也不讓,有一次眼看我要上鏡頭了,她背後特地想辦法把我換掉。所以我天天到處跑採訪,不過,可能成功的人都是這樣,」她喝一口冰水,朝我眨眨眼,「我這麼說,你聽了是不是很高興?」 我朝她笑笑,有些不好意思,「有一點點。」 「所以她經常給我買禮物,可能算是補償吧,」她指指自己腳上的鞋子,「這就是她送的。」 「你要了?」 「幹嘛不要?」她再吃一口沙拉,「她專門從泰國帶回來的。她說琥珀是雙子座的守護寶石。蝴蝶琥珀象徵永遠的幸福。」 「看上去有點殘酷。」我說。 分手時,葉曼問我要了嶽洋的電話號碼,她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死灰復燃。」 (97) 我問她,「你堂姐主持哪個節目?」 她反問我,「你不看電視嗎?」 「不大看。」 葉曼對我翹起嘴角,像是幡然醒悟,「當然,你一定更喜歡聽廣播,特別是深夜節目。」她告訴了我葉敏節目的頻道和播出時間。那是一個黃金段的綜藝節目。 「我堂姐告訴我,她準備離開那個電臺、也就是和嶽洋分手的時候,他冷冰冰的,一句話也沒挽留,只說想接手她的節目,就是那個什麼『子夜漂流瓶』,」葉曼整理手袋,拿出一小管小蜜蜂珠光唇膏在嘴唇上蜻蜓點水地點了幾下,「我堂姐很驚訝,她以為自己無情,可是嶽洋好像比她更無情,」她用力抿抿嘴唇,轉過來朝我笑笑,「我倒覺得她是活該。」 「他們以前很好嗎?」 我猶豫一下,問,「我是說,嶽洋和你堂姐。」 我有些忐忑地看著她。 她有些狡猾地對我眨眨眼,「這個,你最好還是去問嶽洋吧,」然後微眯起眼睛,「你幾歲?」 「二十四。你呢?」 「原來你和我一樣大,」她像是有些驚訝,「不過,你跟我堂姐…好像一點都…不像…」 她的尾音拖得長長的。 這句話讓我有些生氣,「我為什麼要和她像?」 她像是聽出來了,聳聳眉毛,「隨便說說。」 帳單來了,她掃一眼數目,很利索地放下一百塊錢。 「不是說好我請客嗎?」 「和女人一起吃飯,我從來都是AA制。」 「男人呢?」 「堅決不AA制。對方全部買單,或者我全部買單。」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她笑容可掬而不容置疑地說,「就是覺得應該這樣。」 「那和你一同吃飯,基本上都是對方買單吧。」我說。 她努努嘴,「不一定,要看對方是誰,」然後添一句,「女人讓男人買單,也是給面子。」 葉曼站在街邊樹葉間漏下來的陽光裡微笑著和我道別,修長玲瓏的身形仿佛是從時裝雜誌上走下來的,她腳上那兩隻被囚禁在琥珀裡、悲傷而美麗的蝴蝶煜煜閃光。我想起她說的「你跟我堂姐好像一點都不像」,不由有些黯然。 手機上有一個短信,「吃過飯了嗎?」 署名「石頭哥哥」。那是好幾天前上午收到的,當時我正在開會,忘記回復了,曾疏磊也沒有再發。他一如既往的很忙,但有時也會和我在手機短信裡聊幾句。曾疏磊的短信就像他那個人,簡單明瞭,有一說一。有時候,我懷疑,像他這樣的人,怎麼能去做生意,二姐說我那樣擔心是多餘的,「男人其實個個都很死丟皮得,所謂精明全是吃一塹長一智練出來,不像女人,家門不出,先天都是政客。怎麼,心疼嗎?」 我想了想,回復,「我吃過飯了。你現在在哪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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