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加州從來不下雨(65)_溫莎林

六十五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她把手掌合在胸前，「三十二，三十三，很配啊。」

　　「你又想給舒穎介紹男朋友嗎？」

　　她點點頭，對著鏡子整理頭髮，「我一看見他，就想起舒穎了，」她轉過頭來，「你覺得他怎麼樣？」

　　「算了吧，」我摸摸額頭上一顆新長出來的痘痘，「我不想再去找堵了。」

　　「孫康人很不錯，有房有車，性格也好，還會燒菜，據說連西餐也會。」

　　「那他怎麼還不結婚？」

　　「男人三十一朵花，不結婚有什麼好奇怪。」

　　「女朋友呢？」

　　「沒有。」

　　「以前呢？」

　　「沒問那麼仔細，只要現在沒有就行了嘛。對了，」她眼鏡發光，「他也說金庸小說裡最喜歡胡一刀夫人，跟舒穎心有靈犀噢。」

　　「心有靈犀個頭，十個男人裡九個喜歡冰雪兒，」我試圖用劉海遮住痘痘，「算了，她心裡只有我大哥，你這樣到頭很可能害得那位好好先生傷自尊，有房有車，性格好，還會燒菜，還會做西餐，被女人無緣無故拒絕，很殘酷的。」

　　「那就算了，」她歎口氣，「本來今天還想讓你見見他，搭個橋。」

　　我望望她的胸，「你還吃豬蹄嗎？」

　　她點點頭，自豪地把胸挺得更高，「怎麼樣？」

　　我舔舔嘴唇，「很性感。」我並不想讓她得意，但她的身材確實引人犯罪，「你教我怎麼做吧。」

　　她壞壞地對著我笑，然後說，「你們一定要做那個『天造地設』欄目，聽見沒有？」

　　我點點頭。

　　「方建怎麼還沒來？」

　　「他很忙，最近總是沒日沒夜。」

　　我們出去之後，方建已經來了，坐在孫康和岳洋中間有些焦急地看表，問樂瑤，「怎麼這麼久？」他的臉色看上去很嚴肅，眼睛發紅，「菜都上了。」

　　「才一會嘛，」樂瑤嘟嘟嘴，「你自己這麼晚才來，我還沒問你。」

　　方建有些勉強地對我笑笑，看看周圍，自言自語似地說，「怎麼挑這麼一個地方？」他照例穿得一絲不苟，在周圍熙熙攘攘的環境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挺好的，挺好的，」孫康推推眼鏡，給樂瑤解圍，「今天他們有特色菜，蔥油小龍蝦。」

　　那句話讓方建皺了皺眉頭，「怎麼吃這種東西。」

　　「怎麼了？」

　　「小龍蝦有很多有害物質，前一陣電視上還播了一個專題，你們都沒看嗎？」他轉過頭看看孫康，「你們不知道嗎？」他的口氣裡帶點嘲諷。

　　孫康有點難堪，他又看看嶽洋，再說一遍，「你們不知道嗎？」

　　嶽洋在他的眼光下慢慢地從桌上拿起筷子，放到眼前的飲料杯裡刷了刷，慢慢地說，「我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過一會，加一句，「不過我不怕。」他微微一笑，目光裡也帶點嘲諷。

　　後來的氣氛多少有點尷尬，我們沒點小龍蝦，方建的臉色一直陰沉著，樂瑤有些心不在焉，只有孫康一本正經評點廚師的烹飪水準。

　　臨分手時，樂瑤關照我們去他們雜誌社拍照片，我正要答應，不料嶽洋搶先一步，說，「我看你們還是另找別人吧，小安和我都不太喜歡公開照片。」

　　「她剛才明明答應過我的。」樂瑤望著我。

　　嶽洋咬咬嘴唇，也看著我。他的眼神裡很堅決，有種讓我幾乎有些害怕的力量。

　　氣氛僵持了一會，我輕輕地說，「那…就算了吧。」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鬆一點。

　　(100)

　　周圍安靜了幾秒鐘，樂瑤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眼神裡充滿「重色輕友」的鄙視。我對她扁扁嘴。

　　回程的路上，我和嶽洋都沒有說話，車子默默地在高架上開著。嶽洋看看我，我也看看他。過一會，他扭開收音機，轉到自己的電臺，正放一個生活節目，裡面婆婆媽媽的男主持在介紹乳腺癌的早期診斷，說到一半，連著念錯了幾個字，嶽洋輕輕地笑起來，自言自語似地替他糾正。我又看看他，他臉上的表情很從容。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解釋似地說，「信不信，這傢伙以前是學腫瘤醫學的，所以最喜歡講癌症嚇唬人。」

　　我點點頭，然後問他，「你以前是學什麼的？」

　　「你看我像是學什麼的？」

　　「不知道。」

　　「你猜。」

　　「猜不出來。」

　　「你根本沒猜。」他搖下駕駛座旁邊的車窗。

　　「我不想猜，」我轉過頭，看著車窗外面，「你想不想告訴我？」

　　等我轉回來，嶽洋正默默地望著我。過一會，他說，「我以前是學物理的。」

　　我點點頭，「那後來怎麼做了DJ？」

　　「因為比較輕鬆，只需要信口開河。」他說。

　　我又點點頭。

　　「怎麼突然想到問這個？」

　　「我總覺得我不大瞭解你，比如，」我說，「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永遠不會想到你以前是學物理的。」

　　收音機裡的話題轉到胰腺癌時，我問，「你剛才為什麼那麼說？」

　　「怎麼說？」

　　「說我們不願意上樂瑤的雜誌欄目。」

　　「你喜歡上雜誌嗎？」

　　「我無所謂，」我回答，「不過好像挺有意思。」

　　他頓了一下，說，「我不太喜歡。」

　　「為什麼？」

　　「就是不太喜歡，」他把車轉個彎，「個人偏好吧。」

　　「可如果我喜歡呢？」我問。我忍不住把聲音提高了一度，「如果我---，很喜歡呢？」

　　他轉過頭來看看我，沒有說話。

　　「你會願意陪我嗎？」我追問。

　　「我覺得那樣顯得很幼稚。」嶽洋的臉色漸漸嚴肅起來。

　　車子在夜色裡轉下高架，「南加州從來不下雨」的電子音樂響起，是我的手機，我看看號碼，是樂瑤的，我沒去接。她隨之發來短信，要我和她聯絡。

　　沒多久，嶽洋的手機響起一個短信，他飛快地拿起看了看，淡淡地笑了一下，把手機放回CD臺上。

　　「是誰？」

　　「葉曼。」

　　「說什麼？」

　　「星座今日運程，」他看看我，「現在她天天給我發水瓶座和雙魚座的運程，是給我們的吧。」

　　我愣了一下，「葉曼記性很好，我只是跟她提過，我是雙魚座的。對了，上次她的短信，你是怎麼回的？」

　　「我忘記回了，」他說，「以葉曼的性格，說不定發過也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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