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靜夏戀(78)_王曉虹

七八

　　她突然強烈地想他，想念旋轉木馬身旁他那被風吹起的白色衣角，想念丁香樹下他輕柔而溫暖的嘴唇，想念檸檬草地田裡他側臉的優雅弧度，連同他擁抱她時乾燥而有國的手掌……

　　走廊裡的燈透過淚水射進幽深的瞳孔，明晃晃得刺眼，她閉上眼睛，靜靜地吮吸著帶有雨水味道的空氣，仿佛心裡有一盞小小的燈突然被點亮一般。

　　霏霏的雨花融通進她濡濕的長髮，像被霧氣籠罩的天使，油畫一般的美好。。……

　　「嘀——」

　　突然，刺耳的聲音在夜空中飄蕩，傳向耳膜的深處，像是預示著什麼的發生，韓靜染顫抖著站起身，向病房裡的心電監護儀螢幕看去——

　　一條水準的線，沒有任何波瀾，像是通向一個全然黑暗的地方……

　　他靜靜地躺著，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淡褐色的頭髮淩亂地搭在額角，像一個失卻一切的天使。

　　心臟猛然地沉了下去！

　　「閃開——」

　　一群醫生護士慌張地跑進病房，裝滿儀器的車輪瘋狂地旋轉，淩亂的腳步聲此起彼伏地迴響在冰冷的走廊。

　　茉莉驚通地捂住嘴，面孔因為恐懼而變得煞白。

　　他的心跳，停止了嗎？慌亂中她用力地去抓旁邊靜染的手，靜染卻猛然閃開，快步沖進了急救病房！

　　病房裡。

　　陸管家駭然地緊緊擎住池俊森的手臂，蒼老白眼神顫抖得不成樣……

　　強心針緩緩地注入池俊森毫無血色的肌膚，心電監護儀的螢幕上，毫無曲折的直線緩緩地遊走著，幾名醫生努力地為他做心臟按壓術、人工呼吸。

　　韓靜染面色蒼白地跪在池俊森的床邊，脊背僵直，仿佛恐慌得將要死去，只是用力地、死死地握緊他冰冷的手。

　　「兩百焦耳！」

　　身子高高地在病床上彈起，又重重地回落——

　　「三百焦耳！」

　　強大的電流通過心臟，卻絲毫不有激起任何波瀾！

　　「還是不行！怎麼辦？」

　　「用國按壓！」

　　一下，兩下——

　　汗水大顆大顆地從醫生的額角滾下……

　　一下，兩下——

　　一下，兩下！

　　「嘀……嘀……」

　　螢幕上終於有了微弱的曲線……

　　「嘀、嘀、嘀——」

　　聲音漸漸變得規律！心臟終於恢復了跳動！

　　所有的人深深地舒了一口氣，韓靜染僵直的身估漸漸松了下來，感知著他不算有力的心跳，嘴角掛上一抹疲憊的微笑，終於緩緩伸展開手臂，幫他把被褥掖好。

　　「謝謝你，醫生。」她將臉轉向穿白袍的大夫，感激地說。

　　「雖然暫時沒有危險了。」醫生摘下了聽診器，擦了擦額角的汗，眉頭微微皺起，「不過……」

　　話語中低聲的轉折，仿佛預兆著什麼的發生。韓靜染的身體又猛然一抖，緊緊地攥住了病床的護攔。

　　「照目前的情況看，病人很不樂觀，隨時都有……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閃動的睫毛倏然僵住，寒冷猛然從指尖傳遍全身，那種冷，仿佛是來自深深的地底下，萬千丈冰窟那樣徹骨的冷……

　　他是要走了嗎？隨時都會離她而去嗎？她的喉嚨嗚咽著，仿佛不相信醫生說的話，死死地拽住他的白袍，神志恍惚地重複著他的話。

　　「隨時都可能離開嗎……」

　　「很抱歉，韓小姐，我們已經盡力了。」是一句上她不寒而慄的話語。

　　知覺好像在一瞬間消失，身段一下子顫抖不已，漸漸地、漸漸地癱軟了下去。……

　　「靜染——」

　　茉莉心痛得無以復加，驚呼著撲上去，緊緊地摟住跪在地上的她，眼淚瘋狂地湧出眼眶……

　　白色的病房。

　　池俊森已經昏迷了整整兩天。

　　藥水滴滴答答地被注射進他蒼白的肌膚，透明的呼吸機罩上臉上，管子七零八落地出沒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機器人。

　　四十多個小進裡，韓靜染分分秒秒地守在他身邊，寸步不離。而陸管家好像焦慮不安地等待著什麼。

　　時間緩緩地流走，晝日和黑夜好像再無分別，小小的病房好像紗帳，將她與外界層層隔絕。

　　茉莉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感傷地看著緊張到癡狂的韓靜染，心裡一陣惆悵。醫生那邊沒有給出任何消息，護士不停地進進出出，藥品一瓶一瓶地更換，可是俊森少爺仍然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沒有一絲蘇醒的跡象，仿佛隨時都能抽身而去的天使。

　　走廊裡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好像還有很多人驚訝的「嘩」聲，茉莉循聲望去，竟是電視上常常郵現的面孔——俊森少爺的父親，池英灝！

　　陸管家連忙走出來，迎上快步走來的池英灝。

　　「老爺，您不要著急，少爺現在的情況還算穩定……」

　　「俊森在哪裡？」池英灝已經推開了池俊森的病房的門。

　　韓靜染循聲抬起頭，正迎上池英灝銳利的目光。

　　「閃開，你沒有資格坐在這裡。」池英灝冷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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