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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韋儼問個很純樸的「你對自己的生活滿意嗎?」他說我們鎮面積很大呀。

  韋儼問他「這裡人比較喜歡看電視還是上網還是看報紙?」他說:「我們這裡外來戶很多,政府為他們修了很多廉租房。」

  大家百般開導,他卻一直要談和諧社會。不知道他是提前得了老年癡呆還是長期患小兒麻痹。

  眾人見他答非所問,完全沒有共同語言,就下樓了。這是一什麼老頭啊?前面菜市場邊上那個老年人活動中心的老頭老太們多活潑啊,湊在一塊玩牌跳舞打檯球。同樣是老年人怎麼差距這麼大呢?

  實在沒有辦法,韋儼只好讓崔敬文扮演居委會領導,兩個人開始創作調查報告。徐志遠什麼的就坐在路旁邊喝水邊談魔獸。崔敬文一抬眼突然發現陳可瀾正往自己這個方向走,陳可瀾看到徐志遠之後哧哧一笑說:「這瓶水你幫我拿到寢室好嗎?」

  「好呀。」

  周圍男的紛紛鼓掌說:「徐志遠好幸福啊!」徐志遠也很開心的樣子。敢情他們好像沒有分耶。江晨看到他們這麼親熱,眼裡浮起一陣落寞。

  慢慢地,天色越來越暗,又是一個夜晚來臨了。第二天的晚上大家都沒什麼太多的話,各自上床,但大部分都不睡覺。崔敬文看到周圍的被窩大都亮晶晶的,閃著手機、遊戲機的螢光。韋儼在打神奇寶貝,剩餘的在給女朋友發短信。

  不閃螢光的就是白俊傑、崔敬文和韋儼。白俊傑在打鼾,鼾聲一陣一陣的,時強時弱,先是漸強,直到發出一聲巨響,把大家都嚇一跳,想罵他的時候,鼾聲突然變成了細細的呼吸聲,然後又漸強漸強。韋儼倒不怎麼受干擾,他睡得很香,一個人在那邊很溫柔地說夢話。崔敬文被胖子弄得睡不著,腦海裡全是紀煙然的模樣,崔敬文覺得自己很累了,想睡覺了,卻怎麼也擺脫不了那些一遍一遍重複著的圖像,像使命的召喚一樣。昨天看到她和一個長得很帥的男生走在嘈雜的人流中聊天,崔敬文覺得有點傷心,心裡卻滿是一種不忍錯過的感覺。洶湧的思緒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後終於歸於深深的平靜,如同農場遠方的清晨。

  第三天開始,大家都要做農民了。

  第一項任務是拔草,教官把大家帶到一片荒地裡,上面長滿了許多齊人高的不知名的野草,上半部分還抽出金黃色似花非花的美麗草穗。同學們一開始精力充沛,很快就把自己分到的一塊地給拔禿了,拔完之後就看見許多背井離鄉的蚱蜢什麼的蟲蟲們飛來飛去表示抗議,女生們見狀紛紛表示嬌弱,尖叫著往後退。胖子見有女生怕,於是變得像那天晚上發現韋儼怕鬼時一樣亢奮,捉起幾隻蚱蜢往女生身上扔。

  崔敬文審美比他高一點,又心靈手巧,看見堆積一地的金色草穗,就收集起來編出了一個花環。欣賞了一下,想拿去送給一個人,可是紀煙然呢?隔著那麼高的雜草,崔敬文什麼都看不見。她一定躲在白雲的另一面,想著那個少年。

  崔敬文左顧右盼,於是決定把他捐贈給江晨:「我編了一個花環,你拿去送給薛琦琳吧。」

  「算了,你自己用好了,你就沒有自己喜歡的女生啊?去送呀!」

  崔敬文聽了,泛起滿臉的溫柔,但不可能去送給紀煙然,於是想去給徐志遠,陳可瀾倒不像薛琦琳那樣一直冷冰冰的。但遠遠看見,其實不是遠遠,而是近近,因為崔敬文不大願意帶眼鏡,要靠得比較近才能看清人的表情。近近看見徐志遠一臉陰鬱,好像毒品剛被警方繳獲的樣子,想想還是算了,只好把花環丟在地上。花環後來又被白俊傑撿起來拿去給女生玩。那天大家真是開心啊!

  但崔敬文不能算很開心,下午鋤地的時候,當地的鋤頭品質比較差,木頭杆子與金屬鋤頭之間榫得不是很牢,崔敬文舉起鋤頭往下砍的時候,鋤頭脫離木杆徑直插在腳前的土裡,把他嚇了個半死。其他同學不吸取教訓,繼續往地上亂砍,土裡的蚯蚓什麼的死了一大片。

  大家正在辛勤耕耘的時候,有個教官上觀天象,說快下雨了,讓大家快撤。所以同學們都開始像天上在下刀子一樣往寢室窮跑,按那速度,K附中長跑是不會有人不及格了。不過老天那天制定的及格線只有2分鐘,眾人沒跑到一半就開始下雨了。韋儼也正跟著眾人窮跑,崔敬文把他拉住了說:「算了,不要跑了,反正都淋濕了。」說話的時候抬頭看天,一副很高深莫測的樣子。韋儼被嚇住了,於是也跟著崔敬文、江晨走了起來。

  崔敬文看著奔騰的眾生,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不是再次想起紀煙然,那個名字已經在無數個日子被他織在清澈的蔚藍裡了,陰霾的日子裡,她便躲在遠方。崔敬文只是想跑又不想跑,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肩上、胸口都被壓著一種虛無的沉重一樣。他感覺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卻又渴望融入進去。好像世界的靈魂正在叩擊著他心靈的大門,而他自己的靈魂卻在世界混濁的河邊徘徊一樣,河那邊是無盡的繁華,河這邊是無盡的蒼茫,一條河,隔成了兩個世界,而渡上彼岸就意味著放棄此岸。

  崔敬文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想到這些,不知道那些頭頂開放著的烏雲怎麼會突然化作滿世界的寂寞與憂鬱纏繞住他的心靈。不知道這些憂鬱與寂寞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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