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53)_碧珊_學達書庫

五三

　　段雪聽完，哼了一聲，忽然譏笑著說，別以為謝天博就跟我死心塌地？我才是真正的「凱子」！他是為了找藉口留在葉子身邊，拿我當了這麼些年的擋箭牌！做夢都他媽喊的是葉欣盈，我估計等今天他都等瘋了！不過老天爺還是有眼，你們一個個都沒得什麼好報！說完猛的拉門要走，門扇開合的一瞬間她「凍」住了，展翔和謝天博就在眼前，呆若木雞的站著，段雪撥開兩人跑出去，謝天博愣了幾秒直追過去。

　　剩下展翔和我尷尬的對視，我看出他幾次想擠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可都失敗了，只好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在外邊關上房門。就剩我和葉子、薛瞳留在這死一般的靜寂中，低著頭各懷心事。

　　薛瞳拍著我的背安慰我，可我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好久以後才慢慢的抬起頭來，紅著眼眶說：「我他媽騙誰呢？我連自己都騙不了，還打算騙誰呢？」

　　葉子也坐到了我身邊，她說哭出來吧，哭了就忘了。我說我不想哭，打今兒開始，我再也不哭了，我要把這些事兒都記著。

　　傍晚的時候，謝天博才回來，他幫段雪整理東西。葉子在他身邊默默的坐著，問他，你後不後悔？

　　「我不後悔！你呢？」我從沒見過謝天博那麼溫柔的笑容，像是捧著什麼，生怕碎了。

　　葉子搖搖頭，靠在他肩膀。我和展翔、薛瞳識趣的退了出來。薛瞳和我分別的時候輕輕捏了捏我的手，我知道她是怕我疼，怕我難過。但我有什麼可疼的？最疼的人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他是怎麼過的？

　　我跟展翔一前一後的去取車，氣氛越來越僵凝，展翔故作輕鬆的說，你別聽段雪胡掰，真把自個當萬人迷了？我怎麼可能喜歡你？你說你有什麼好的，驕傲、任性又不講理，大小姐脾氣說鬧就鬧，從小到大我還不怕啊？雖然長得漂亮點兒，可我也看了二十來年，就算一天仙見天看也麻木了。這麼些年讓你欺壓怕了，好不容易要結婚，終於熬出頭了！你以後可不能這麼沒心沒肺的過了，因為……因為……

　　展翔停住了腳步，肩膀側了側，還是沒有轉過身來，他說，「因為沒人給你收拾爛攤子了……」

　　「別說了，展翔，我求求你，別說了！」他的語調越輕鬆，我心裡越難過，從身後攬住他的腰，把臉埋在後背，剛剛賭咒發誓的說不哭，可現在眼淚又在眼眶裡轉，使勁的忍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忍暈了，我說，展翔，跟我結婚吧，跟我結婚奶奶一定特別高興！

　　我感覺到他的肩膀緊繃，背部厚重的起伏了兩下，他說，你別逗了，我剛有一段好姻緣你就來破壞……

　　趴他肩膀上，我再也忍不住的哭了，段雪說的都是真的！我是故意的！我是故意的蒙自個，不去想！不去理會！以為只要不說破一切就還跟以前一樣！縮自個的殼裡眯著，就算外面天塌下來，我也能當沒什麼事兒發生。其實天塌地陷的，殼全碎了，我還假裝白癡……我知道自個不是人……

　　「珊珊，你說什麼呢？」展翔轉過身來抱住我，我知道他想說些什麼，可只是說了這句不疼不癢的話。

　　我抱著他的肩膀搖頭說，展翔，我知道這個時候說這些特不要臉，在奶奶病的時候難為你，可我要再不告訴你就更不是人了，我就是那種事事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王八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跟你在一起會有感覺，可是我怕破壞熟悉的一切，我怕改變這麼久以來的習慣，就假裝不知道，不承認！可又特自私，特貪心的不想放你走……你是不應該要我，誰他媽要我這麼個禍害啊……

　　雖然嘴裡的詞兒跟三流肥皂劇裡的對白似的，可我一點都不覺得難堪，因為我的自私，我的懦弱，早在段雪揭開這一切的瞬間完全曝露了，站在展翔面前，我就跟扒了皮的紅漆雕一樣，拋卻光鮮虛偽的外表只剩一堆灰黑的渣滓，醜陋不堪。

　　展翔拉我上車，平時四十分鐘的路程足足走了一小時，照常把我送進家門，我媽坐沙發上看電視呢，看見我紅著眼睛回來了，挺著急的問是不是展奶奶怎麼樣了？我說沒事，我們是從葉子那兒回來的。

　　我掙脫展翔的手，剛想讓他回去，他忽然跟我媽說，程嬸，下個月我想和珊珊結婚。珊珊已經同意了。我媽拿著遙控器愣神，眼睛盯著展翔，手指著我說，「她？她？她？……」展翔重複的點頭，估計是聽見她「親兒子」要娶她親閨女一時半會反應不過勁兒來，好半天才把手裡的遙控器扔地板上。

　　二話不說抱起電話就打，「豔萍啊！兒子說要和珊珊結婚！哪個兒子？不就咱兒子翔翔嗎？你早知道？不可能！剛上來跟我說的！不是，不是連珊，是你閨女悅珊。對對！也是我閨女！沒錯！你沒做夢！不信你問他倆！咱可盼著了……

　　我媽說著說著忽然間熱淚盈眶的，估計都是讓那邊展嬸帶動的，抱著電話和展嬸翻騰這二十來年的「血淚史」。我拉著展翔的手站客廳裡腿肚子直轉筋，展翔也讓我媽和展嬸的反應給嚇著了，我捏捏他的手心，他半天才轉過臉來問我，珊珊，你是同意嫁了吧？我趕緊點頭，到這個節骨眼上，看那二老的架勢，我要敢反口非得讓我媽跺成肉餡包包子！展翔也得跟著進「集中營」。

　　說著說著我媽的語調突然低了下來，一邊說話，一邊拿眼神瞄我倆。好半天掛了電話才說，你們倆回去一趟吧，展奶奶找你們有點事兒。語氣完全不符剛才的興奮，甚至讓我感覺有些忐忑。展翔一聽都急瘋了，拉著我下樓，臨走前我媽忽然拉著展翔說，翔翔，你能跟著珊珊叫我一聲媽嗎？

　　展翔愣了，我也愣了，心想，都這時候了，我媽感性什麼呢？以後不有的是機會嗎？展翔特乾脆叫了聲「媽」，熟練的像是叫了幾輩子似的，我們飛車趕回展家。

　　進屋的時候展叔、展嬸都在，奶奶坐在中間輕輕的抽泣。一看我們進來了，展嬸很複雜的看著我們，眼睛裡有一種期待和猶豫，然後和展叔悄悄的退了出去。看見展奶奶哭，撲她懷裡問，怎麼了？別嚇唬我！誰欺負你了？我給你報仇去！本來是想逗她笑的，可不知怎麼，我也哭了，心裡感覺奶奶可能已經知道cancer的事兒了。反抱著奶奶安慰她，就象小時侯她安慰我一樣，有什麼大不了的跟我說，說出來就什麼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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