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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薛瞳的淚滴到我的手背上,滾燙滾燙的。我知道她不是怕,而是寒。親眼看到另一個世界裡的李英傑,一個我們永遠無法理解也決不可能融入的世界。葉子抱著我的手更緊了。她也看見了薛瞳的眼淚,在我們的記憶裡,薛瞳是從來不哭的。堅強帶刺的薛瞳,蒼白顫抖的薛瞳。她的淚就跟刀子似的,劃在我心上。

  不記得打鬥什麼時候停止,我們跟著一群人逃命似的跑出PUB。外面的陽光很刺眼,薛瞳慘白的臉色沒有好轉,我們去了葉子家,葉子爸媽去了浙江,一進門薛瞳就往洗手間跑,吐了個乾淨。

  我和葉子也強壓著反胃的感覺,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癱坐在沙發上。薛瞳從洗手間出來嘴唇都白了。葉子硬撐著遞給我們每人一杯冰水,緩了好半天才開口。她說,其實想想,咱們也不是第一次見人打架。初中高中,羅昊、展翔哪個也不是省油的燈。我說,是啊,也沒少見血,展翔那次和Z中幹架,頭破血流的,咱不是足足跑了半個月的醫院。

  薛瞳笑了,比哭都難看。她說,沒事兒,你們不用安慰我,又不是十五、六歲的丫頭片子。看著虛弱的薛瞳,我的眼淚當時就下來了,葉子低著頭一聲不吭,其實三人心裡明白,都特別明白剛才看見的不是普通的打架鬥毆。

  再接下來的日子裡,薛瞳選擇了遺忘。把自個兒扔杭州玩了一圈回來又容光煥發,繼續談她的小戀愛,我也就跟著沒心沒肺的把那檔子事兒甩到了九霄雲外,看見李英傑仍然把自個兒當他救命恩人似的顯擺。可是葉子,只有葉子變了,她很少給李英傑好臉色看,有一陣子甚至和薛瞳鬧的很不愉快。

  慢慢的李英傑開始有錢、有人,變了很多,只有對薛瞳始終如一,至少在我和葉子眼裡如一。可他的世界從來不讓我們靠近,我們從沒見過他的朋友、同事。好幾次晚上一塊兒吃飯,接了個電話就藉口要走,身上無故總是多出傷痕。薛瞳也只是知道他有個外婆曾經住在北海公園附近,父母離婚後杳無音信。

  所有的一切像是預示著什麼,卻又讓我無法捉摸。這種不祥的徵兆終於在寒假前爆發,有天葉子給我打電話,帶著哭腔,她說,珊珊,你快到我們家來!快過來!快點!別問為什麼!

  我扔下電話就往樓下跑,打了輛車直奔葉子家。當時葉子和謝天博、楚昭楠那事兒正鬧騰的火頭上,又無緣無故殺出來個段雪,我還以為是他們出事了。

  一進屋我就知道猜錯了,薛瞳躺在沙發上,蓋著條毛毯,眼圈紅紅的,葉子那臉色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形容了。我心急火燎的問,怎麼了?葉子轉頭看著薛瞳,薛瞳沒有抬頭,帶著哭音兒說,我懷孕了。

  我跟讓馬蜂蟄了似的又問了她一遍,雖然這年頭,學校裡類似的事兒海了去了,要發生在任何一個人身上我都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可那是薛瞳,是比我還"封建"的薛瞳,我不能接受。葉子也一樣,漲紅了臉問薛瞳,打算怎麼辦?薛瞳說不知道,她真不知道,李英傑最近不在北京。

  葉子一下子就蹦起來了,她說,我操!你他媽不是想生下來吧?那可是一條人命!一條人命!李英傑這孫子!出了事兒躲龜殼裡眯著去了?還是他媽收債收到河北了?就不知道給自己積點德……我從沒見過葉子這麼生氣,也隱約從葉子的口氣裡聽出點岔頭來。

  薛瞳哭著說,不是,我沒跟他說懷孕的事兒,只就看場子的事跟他攤牌了,前天我帶他去我爸公司走了一圈,讓他把工作辭了,安安穩穩的謀份差事,找機會跟我家裡把關係挑明瞭。他說考考慮慮,接了個電話就走了,這回走的挺匆忙,我擔心他出事。

  平時我們仨遇上大事兒都是薛瞳拿主意,小事兒看葉子的本事。可今天看著失去理智的葉子和一片混亂的薛瞳,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薛瞳,這"事兒"你肯定嗎?她遲疑了一下,點頭,把我們最後的希望掐滅。

  我說,現在離寒假還有二十多天,你乾脆從宿舍搬到葉子這兒來,就說為了複習。這二十天李英傑一定會露面,我們先等等看,這個孩子決對不能要,不然你這輩子就完了!小北京人多眼雜,等到了寒假我們就說去浙江看葉子爸媽,去那邊把這事兒辦了。薛瞳只是一直的哭,一直哭,為今之計葉子也只好點頭,我們都沒有想像中來得成熟。

  一轉眼十天,李英傑一點音信都沒有,不止薛瞳,我和葉子也都坐不住了。自打他們認識,李英傑從來沒有這麼長時間不跟薛瞳聯繫,一次都沒有。我們開始四處找人,從他以前工作的酒吧到KTV,找了所有能找的關係查探,又得瞞著父母不敢太張揚。

  就在我和葉子商量要不要告訴羅昊和展翔時,薛瞳收到了李英傑的電話,一通分手電話。大概是說他和薛瞳在一起很累,很辛苦,無論怎麼努力都不可能給予薛瞳想要的幸福,兩人差距太大,這十幾天他特意離開想的很清楚,決定分手。

  薛瞳拿著電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葉子搶過去要說,可是對方掛線太快。薛瞳看了手機上的來電,轉身就往外跑,我和葉子緊追出去。

  車停到一個KTV門口,我們緊跟著她七拐八繞的到了一個包間,裡面傳來鬼哭狼嚎的飆歌聲和笑鬧聲,薛瞳忽然轉身整理了一下頭髮,問我們看起來如何?我和葉子下意識的點頭,她推門就進去了。

  房間裡烏煙瘴氣的,四個男的和三個打扮的花裡胡哨的妖精正在沙發上吞雲吐霧,看見我們一愣,薛瞳特穩當的走進去。平靜的跟那幾個男的說,我找李英傑,我知道那個王八蛋躲在這兒,讓他給我出來!不然我掀了你的場子!

  薛瞳一連闖了十好幾間包房,然後我們陪她坐在大堂的沙發上等。我問葉子要不要找展翔他們過來,薛瞳說不用。果然李英傑的電話很快就進來了,薛瞳一點情緒不帶的問他,

  你剛才在電話裡說什麼?

  分手。

  薛瞳再問,你說什麼?

  分手!

  幾乎是用吼的薛瞳又問他一遍,你他媽給我想清楚了再說!你要說什麼?

  我說分手!你鬧夠沒?你的小姐脾氣我受夠了,少在這兒給我擺架子!好聚好散大家兩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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