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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不!我不想別人戴著有色眼鏡來看我,我受得恥辱已經夠多了,我不想槍決之前就已經死上一次!」

  隨後的三十分鐘裡,我著重地瞭解那兩個歹徒的體貌特徵以及沈凝夏被強暴的始末,企圖發掘出一些新的,可以拿到庭上的證據。

  沈凝夏的荒唐和愚蠢並非沒有道理——三十分鐘後,我再次陷入困惑——她沒能拿出有效的,可以證明自己被歹徒強暴的證據。那一夜的暴雨過後,現場完全被破壞,腳印分辨不清,血跡也沒法驗證。歹徒對沈凝夏施暴的地點在巷尾,那裡的現場完全被忽略,從未取證。最讓我洩氣的是,事後沈凝夏被撕爛的衣褲因為沾染了歹徒的體液而被她丟棄,早就無從查尋了。剛剛有了點眉目的線索再次斷了。

  唯一的證據,是她身上的一處咬傷。當時歹徒興起狠狠了咬破了她的身體,現在已經結了疤。而那受傷之處再次令沈凝夏陷入不安。

  那處咬傷,在她右側的乳房上。

  這份證據,取,還是不取?

  取證,難免要進行拍照,化驗,分析。那是女子最為私密的器官,屆時還要拿到法庭,呈在睽睽眾目之下。難保不會被媒介盜用濫用,散播在網路上……這些,沈凝夏能否承受得了?更何況,這證據最多只能算是個旁證——誰能證明這咬痕就是歹徒在案發當夜所為,而不是別人在別的時間所為呢?誰又能從一處陳年舊傷中鑒定出歹徒的身份?

  不取,沈凝夏的所言更加沒了保障,法官完全可以將她案發當夜的遭遇視為一個憑空捏造的故事。

  我將我的顧慮和盤托出,沈凝夏沉默了半晌,最後說:「我知道,你是主張取證的,對不對?」

  我點頭。

  「蘇律師,我聽你的。」她說。

  當夜我向檢察院申報了取證。兩天之後,我得到了照片和一張A4紙的取證化驗結果影本。沈凝夏右側乳房的乳暈上下方各有半圈不怎麼明顯但肉眼足以分辨的疤痕,化驗結果簡潔明瞭:系人為咬傷,存在時間大約為25-30個月,其餘均是對疤痕形狀和深淺的描述,再無有用資訊。

  之後,我和苑琳飛赴D市,當天走訪了案發之前沈茗曾到過的麻將館。明裡暗裡地打探了那個雨夜的詳細情況,他們所言和沈凝夏交待的內容保持一致。沈茗在賭桌上的人品不錯,從未因賭博而與人結仇,謀財害命的可能性不大。更何況歹徒未對沈茗進行搜身。第二天我們重返作案現場,找到了沈茗遇害以及沈凝夏遭遇強暴的準確位置。看門的柴狗和那堆一米高的水泥袋竟然還在!我們模擬了案發過程,對目擊者的方位和視野進行了分析。雖然沒能提取出任何有效證據,至少證實了沈凝夏所言的可信性。馬不停蹄趕回無錫的時候,我已經三十多個小時沒沾枕頭了。

  此刻,葉歡格正在我下榻的旅館裡,對著梳粧檯,畫一個在《瑞麗》上看見的比透明狀還透明的妝。

  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會有女孩無聊到花上兩個小時畫這樣一個根本就看不出來的妝。葉歡格哼哼一笑:「本小姐天生麗質,用得著大張旗鼓把自己畫的煙薰火燎嗎?化妝對於本小姐來講,只是一種姿態罷了。本小姐不用Dior和瞎鬧(chanel)仍舊風華絕代,本小姐用黃瓜敷臉也一樣冰膚雪肌!本小姐追求生態自然美,本小姐拒絕矽膠鋼圈和美乳貼!試問敢和本小姐一樣穿真空裝上街的女人有幾個?」

  我本來困得要死不想應戰,可是被最後那句話刺激得喉嚨和巴掌同時發癢。

  葉歡格那句「不帶美乳貼穿真空裝上街」絕對可以誤導一群不明真相的大眾。就像一個海龜在若干土鼈面前侃侃而談關於那個南太平洋中部有著天堂島美譽的著名島國——瑙魯一樣。不知情的人會因「島國」二字而誤以為此處幅員遼闊,但是,學過地理的人都知道,那不過是個芝麻粒兒大的小島。

  我乾咳了兩聲,回答了葉歡格的問題。

  我說:「趙薇就敢。」

  葉歡格臉一紅:「MD,趙薇不算!」

  我一股腦地將當前搜集的材料和筆錄拋給她,打算美美地睡上兩個小時。不料被葉歡格揪著耳朵拽起:「蘇醒!我就這麼不受你待見啊?你怎麼一見我就犯困呢!」

  說實話,我不想讓葉歡格飛來飛去的。首先是費用問題,這姑奶奶非頭等艙不坐的派頭讓我有些扛不了。其次我不想讓她太辛苦,我驀然發現自己對這個假小子居然會心生憐惜!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看到這裡有人會問,你丫不是看上人家葉歡格了吧?

  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我看未刪節版的《色戒》時也曾試過把自己想像成王力宏,把湯唯想像成葉歡格,可末了我居然生出了有一種亂倫的感覺。

  至於為什麼一見她就犯困,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近些天我終日埋頭在案卷當中,已經達到晝夜不分的程度。而葉歡格像是一劑鎮定藥,讓我繃緊的神經舒舒服服地鬆弛下來,只要一想到她在這個房間裡,我是那樣心曠神怡。某個深夜裡我百無聊賴,在紙上胡亂地劃著劃著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發現我竟然用五種不同的筆體分別寫了十多個「葉歡格」。

  有點大發。我該怎麼解釋這滿紙的龍飛鳳舞的「葉歡格」呢?

  後來我就想,親和力這東西,真是了不得。

  我習慣在葉歡格的聒噪聲中入睡,所以今天,她一言不發的時候,我感覺到了異樣,很快便醒了。擦了擦眼睛,看見她手持資料袋端坐在我的對面,面無半點表情。我就知道,那袋子裡的東西已經被她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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