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暮雪上的晨星 | 上頁 下頁 |
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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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遞給他一碟沙拉,他放在一邊,還是說了謝謝就不再出聲,像是在苦苦思索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 她自己實在看不下去,咬咬牙說:「算了算了,跟你說好了。老闆說,我向來都是一個人來,今天第一次有人陪,所以要恭喜我,一定要請我喝香檳。滿意了吧?」 說完她站起來,也不看他的反應,脫了外套說:「你乖乖坐著,我去陪無忌玩。」 這一天陽光明媚,空氣純淨,碧草如茵。在陽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清晰得纖毫畢現,就像一幅細細描繪的油畫,美好得如此濃烈,如此單純。 秋晨跑得累了,索性就坐在草坪上,抱著膝蓋看無忌自己對付一個嶄新的棒球,齜牙咧嘴地把球咬得七零八落,末了還抬頭看看她,一副邀功的表情。她頓時笑得前仰後合。紀暮衡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無忌走到他們兩個中間,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很糾結的樣子。 她更加忍不住笑,一邊笑一邊轉過頭對他說:「你家無忌怎麼這麼有喜感……」 話還沒說完,他的唇便貼了上來,封住了她後面的話。她猝不及防,身子往後一退,似乎想躲。而他好像早有預料一般,在同一瞬間伸臂環住了她的腰。她頓時覺得血氣上湧,雖然睜大了眼睛,眼前卻是模糊一片。 他的呼吸帶著股很濃的奶油香味,他的嘴唇柔軟得好像一顆甜膩的棉花糖,他的手臂堅實而又有力。這個吻其實很短,很淺,卻好像抽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於是他默默地攬她入懷,讓她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生平第一次有了希望時間停住的感覺。以前曾經年少輕狂,不管有多幸福,都不能讓她不滿意,總是覺得前面的日子還長,還有數不清的美滿在等她。可是現在,只是這樣小小的溫暖也讓她捨不得放手。 儘管,她並沒有刻骨銘心地愛著他。 儘管,她只是卑微地想要找一個人帶她走出那片陰霾的迷霧,甚至顧不上思考,這樣的想法是否太過自私且不負責任。 而她想不出如果她真的想再墜入一次愛河的話,這世上哪兒還有比紀暮衡更完美的男友。他從不給她壓力,從不苛求什麼,只是默默地,在恰當的時候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約她吃晚飯的時候,總是遵循她的排程,雖然他也很忙,但總是能找到遷就她的辦法;送她回家的時候,他從來不會要求上去「坐一坐」或是「喝杯咖啡」;每次她有那麼一丁點兒不開心,他都能立刻察覺,然後不著聲色地巧妙地逗她開心。 在他的潛移默化下,秋晨竟然覺得自己生活地開始慢慢像個正常人了。她不再會不吃晚飯,不再會徹夜失眠,不會再除了工作便沒有任何娛樂活動。她知道他那樣好,而她卻無以為報,即使心底裡想同樣對他好,卻總表現得很拙劣。 她喜歡他,卻不愛他。她跟他聊得來,又覺得跟他在一起時總是心情舒暢,可是每次他貼近吻她的時候,她都要條件反射一般地扭頭躲開,而若是躲不過去,便會全身僵硬嘴唇緊抿,像是在完成某種義務。她只是個蹩腳的演員,雖然奮力演出,卻始終入不了戲。 每年耶誕節前,照例是雜誌社裡最忙的時候。因為負責的頁面少了很多,秋晨已經很久沒有加班加到晚上九十點了,所以下午得知要趕通宵在之前把刻好的雜誌內容光碟送到印廠時,她只覺得眼前發黑。緩過神來以後,趕緊溜出去發短信:快,老地方。 兩分鐘以後,紀暮衡從樓上下來,正好趕上她從洗手間出來。 「又肚子餓了?」他遞給她一個蘋果。 「不是。」她一邊啃蘋果,一邊皺著眉頭說,「今天晚上加班,可能要通宵。怎麼辦?又害你白定了位子。」 「下次再去好了。」他抱著手臂笑笑,站在消防門邊看她吃蘋果。 「可是我想吃那家的魚翅撈飯很久了。」她抬頭笑笑,「明天晚上去好不好?我今天通宵,明天可以不上班,我提前去排隊。」 「好啊。」他的字典裡,似乎都是「好」、「沒關係」、「不要緊」。 她突然想到什麼,一分心,竟然咬到了舌頭,頓時疼得臉色大變。 他一步邁過去,低頭撫上她的臉:「怎麼了?」 她一時說不出話來,又不想讓他擔心,於是嘴裡含著半塊蘋果拼命搖頭,加上眼角因為劇痛而泛著的淚花,樣子可笑而幼稚。 「……沒事,咬到舌頭了。」過了半天她才緩過來,揉揉臉說。 他低頭握拳掩嘴偷笑了兩下。 「笑什麼笑,我剛才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所以分神了。」她極力辯解。 「什麼事?這麼重要?」他又抱起手臂,似乎滿臉好奇的樣子。 「……沒什麼……」她想了想,還是把話憋了回去。 他還想再問,可想到每次刨根問底她都會跳腳,於是也硬生生地把問題憋了回去。 晚上秋晨加班加到十點半,總算把自己的版面都完成了,接下來就是幫美編檢查校對所有的頁面是否都正確刻盤,再大致流覽一遍,就可以收工了。辦公室裡只留了三個美編和她自己,有人拿音響效果並不好的筆記型電腦在放音樂。 那是一首很多年前的老歌,蔡琴的聲音淳厚而淒涼:「我像落花隨著流水,隨著流水飄向人海,人海茫茫不知身在何處,總覺得缺少一個愛……」窗外開始飄雨,細密的雨絲敲打在落地玻璃窗上,折射著對面大樓的霓虹,像是一面繽紛而朦朧的彩牆。 玻璃內側凝結了一層薄薄的水汽,秋晨伸手隨意地寫寫畫畫。不知是蔡琴的歌聲,還是這陰雨綿綿的天氣,讓她有些傷感。 去年的今天,其實是她第一次見到紀暮衡的日子。她對日期很敏感,大大小小的日子都記得很清楚。下午在樓梯間裡,就是因為突然想到這個,才不小心咬到了舌頭。可這麼小一件事,他一定不記得。她也無謂再提。 秋晨轉回頭來,隨便找了個網頁打開來看新聞,等著美編刻光碟。沒過多久,所有的美編都完成任務下班了,辦公室裡只留她最後一個人。她已經習慣了要把所有刻好的頁面檢查一遍,以免發生上次那種低級錯誤。 美編們剛走不久,又有腳步聲進來。 「又忘記什麼了?」秋晨正盯著電腦,頭也不抬地問。 「魚翅撈飯。」來人聲音裡,藏著一絲笑意。 她抬起頭來。紀暮衡就站在她面前,大衣的肩膀被雨水沾濕,正在暖氣下升騰起一股很薄很薄的水汽。 「你怎麼來了?」秋晨站起來,「這麼晚還不在家乖乖睡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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