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暮雪上的晨星 | 上頁 下頁
四十


  隔著電話,她忽然覺得自己跟他的距離遙不可及,一股奇怪的陌生感油然而生。匆匆又說了兩句,便掛了電話。

  她拿著給無忌的東西從地下室裡出來,路過玄關的時候,忽然聽見屏風後面傳來爸爸打電話的聲音。

  「老方,你要什麼支持,儘管跟我說……行啊,別到我公司去,有事就打我這個私人的手機。天源那邊也不是好對付的,萬一被他們知道你和我的關係,肯定會猜到我們是為顧家而來的……我知道,但是我相信你……」

  只是聽見」顧家」這兩個字,秋晨便僵在了原地,挪不開腳步。

  爸爸一邊打電話一邊繞過屏風往裡走,剛一轉彎就看見秋晨那直直的目光,立刻打斷電話那頭人的話:「老方,我現在有點兒事,待會兒再給你打電話。」

  接著,他走過來拍拍秋晨的肩膀:「回來了?最近好像又瘦了哦。」

  「爸爸……」秋晨反手拽住爸爸的手臂。

  她的皮膚極白,手背上幾乎能看見一條條脈絡清晰的淡藍色血管,因為用力,而越發得明顯起來。她只叫了聲爸爸,便嘴唇顫抖,什麼也說不出來。

  「顧家的事情,你不要管。」趙文邦知道她要說什麼,便搶在她前面,「你好好地上你的班,N市的事情跟你無關。」

  說完,他便舉步往廳裡走。

  秋晨追在他身後:「我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爸爸回頭,認真地看著她,目光裡有一絲收斂著的嚴厲:「不能。」

  接著,他字斟句酌地又補充說:「如果知其還在,他也不希望你插手。」

  知其,知其。

  他是她一輩子都繞不過去的坎,更像是宿命裡的那條暗流,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淹沒她。哪怕她遇到那盞明燈,哪怕她已經竭力想朝他走去,卻總是被過去牽絆住腳步,身不由己。

  夜裡秋晨很晚才睡。躺在床上的時候,她拿著手機,翻到通訊錄裡紀暮衡的名字,猶豫了很久,看著螢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甚至已經按下了撥號鍵,卻又匆匆忙忙地掐斷了。

  他一向早睡早起,不像她總是熬夜失眠,第二天再上班遲到。所以這個時候,她實在不應該再因為自己心緒不寧,就去打擾他的好夢,雖然她在此時,忽然無比想念他的溫暖。

  Chapter7那麼遠,這麼近:微似砂輕似煙怎會有風波,有惆悵跌入了恒河。

  回去上班的第一個星期一直在下雨,紀暮衡不無鬱悶地在網上跟秋晨說,這雨再下下去,無忌就要在家裡憋出抑鬱症了。秋晨只好安慰他說,等雨一停,她就帶他和無忌去個好地方。

  後來雨真的在週末的時候停了下來,結果星期天一大早,秋晨還沒爬起來,就被紀暮衡的電話叫醒。

  「你已經到了?」秋晨從床上跳起來,站到視窗,果然看見他的車停在樓下。「這麼早?不是說我去找你的嗎?」

  「不好意思,這麼早吵醒你,不過不是我要出來,是無忌看到天晴了,就一個勁兒地把我往外拖。」他的聲音輕鬆又愉快,「你慢慢來,不急。」

  「好好,我馬上下來,你們等我一會兒。」

  秋晨飛快地刷牙洗臉,綁了個馬尾就沖下樓去。紀暮衡跟無忌都站在車邊,面朝著她的方向,一看到她,無忌就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奔過來。

  「無忌,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丟臉?」紀暮衡站在它身後無奈地叫。

  等他慢慢地走到秋晨面前的時候,她已經蹲在地上被無忌舔得招架不住了。

  「它平時不會這麼沒家教的。」他也蹲下來,拍著無忌的腦袋說,「看到美女就不能控制自己了?你是什麼壞毛病?」

  「你別怪它嘛,人家還是小孩子來的。」她笑著從身邊的袋子裡拿出從家裡帶回來的狗玩具,「無忌你看,我給你帶新玩具了哦。」

  「你這樣會寵壞它的。」

  「狗狗而已,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啊。」她不以為意地摟著無忌說,「對吧無忌?」

  無忌得意忘形地上躥下跳,差點兒把她撲倒。

  紀暮衡摟住東倒西歪的她,揮手推開無忌,瞪著它說:「再鬧就帶你回家了啊。」

  「好了好了別鬧了,快走快走。」她站起來,又伸手扶他起來,臉上的微笑就像這久陰放晴的天氣一般溫暖明媚,「你的腳好了嗎?要不我來開車?」

  「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還不能跑而已,車還是我自己來開吧。」他拉開車門說,「你是坐前面還是要坐後面陪無忌?」

  他微微側了頭,半挑著眉毛,眯起眼睛扶著車門等她的回答。

  「我……」她看看他的臉色,猶豫一下說,「我坐前面。」

  「嗯。」他頗為滿意地點點頭。

  秋晨帶他去的是城中一個並不出名的西餐廳。這個餐廳在一個公園的正中間,自己獨享一片草坪,到了中午就會鋪上露天的桌椅,而他們到得早,整塊草坪都是空的。餐廳的老闆是個法國人,秋晨在一次拍攝中認識他,兩個人很是投緣。無忌一到灑滿陽光的草坪上就亢奮起來,牽都牽不住。紀暮衡索性放開牽繩,由它自己在草坪上狂奔。秋晨則帶他在屋簷下的長椅上坐下。

  「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弄點兒吃的。」她笑著走進還沒正式開門的餐廳,過了一會兒,捧著一隻託盤出來。

  那託盤上是剛烤好的羊角麵包,凱撒沙拉,還有一瓶金黃色的香檳和兩隻細長的玻璃酒杯。

  「一大早就喝酒?」他驚詫地抬起頭看她。

  「沒辦法。」她放下託盤,很苦惱地說,「人家不給我別的飲料。連水都沒有。」

  「為什麼?你得罪老闆了?」

  「……不是。」

  「飯店停水了?」

  「也不是。」

  「那是為什麼?」

  「你怎麼職業病又犯了,什麼都要刨根問底?」她一惱,坐下來不再理他。

  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莫名奇妙地被她嗆回來,有些錯愕地愣在那裡。

  「吃東西。」她拿起一塊麵包遞給他。

  「謝謝。」他默默地接過來,低頭慢慢地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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