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暮雪上的晨星 | 上頁 下頁
三十九


  秋晨很熟悉他的微笑,這兩天來,更加明白他這麼有些欲言又止的微笑是什麼意思,當即暗地裡咬了咬嘴唇,扭開臉去。

  她的髮絲從他頸邊擦過,帶著一股淡淡的花香。他抬起頭來,看著她又染上一抹紅暈的臉頰,臉上的笑容頓時更明亮了幾分。

  「待會兒去哪兒吃飯?」他碰碰她的手臂問。

  「剛才飛機上不是吃過了嗎?」她還是拿側面對著他。

  「飛機餐哪是人吃的?」

  「那你還吃光。」她沒好氣地說。

  「我習慣每天三頓飯,一頓都不能少。」

  「那待會兒再吃就是第四頓了。」

  「我只說不能少,沒說不能多吃一頓啊。」

  秋晨說不過他,氣急敗壞地飛快說:「要吃你自己去吃,我要回家睡覺。」

  「那先送你回家,讓你早點回去睡覺,你不到家我怎麼能放心一個人出去吃東西。」

  原來他繞了個圈子,把秋晨繞到陷阱裡去了,要不就得聽他的,自己先回家,要不就得陪他去吃飯。秋晨決定閉嘴,要是再辯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會輸成什麼樣子。

  擁擠的人群裡,她被不斷往前緩緩挪動的人流推得晃來晃去,幾乎要站不穩。

  他邁了一步站在她的身後,把她和後面一個又高又胖的大漢隔開。幾次感覺到後面的推力以後,秋晨又忍不住回頭跟他說話了:「你的腳當心點兒,別待會兒傷上加傷,又得去醫院。」

  「嗯。」他輕聲地答,語調裡掩飾不住地帶著笑意,「總讓你把我當傷患照顧,我也覺得不好意思啊。」

  閉上眼睛,她似乎都能想像出他嘴角微微上揚,眼底閃著微光的笑容,就像這秋天裡的空氣一般,清爽溫暖。

  從東北回來的第二天,秋晨本來的假也沒休完,也不想提前回去上班,於是便回了趟N市。媽媽對於她忽然回來很是驚喜,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菜。母女倆面對面吃飯的時候,聊了很多。媽媽一向對她很寬容,從來不太多干涉她的生活,連這次她為什麼回來都沒問,只是不斷給她夾菜。

  「媽,以前我們家多多的玩具還在嗎?」秋晨一邊喝著排骨冬瓜湯,一邊忽然想起來問。

  「在啊。你以前沒事就給多多買玩具,結果等多多老死的時候,還有好多沒拆封,都在地下室裡收著呢。問這個幹嗎?」

  「沒什麼,有個朋友也有條金毛,忽然想起來了。反正那些東西你們也用不上,我拿回去送給他家的狗狗玩。」

  「好啊。」

  吃完飯以後,秋晨去地下室找以前自己給狗狗買的玩具。地下室收拾的很整齊,東西都分門別類地裝在紙箱裡,她很快找到寫著「多多」的箱子,挑了新的幾樣玩具拿出來。

  要出門的時候,她忽然看見架子最下面放著一個沒有標記的紙箱,走過去輕輕一碰,一片灰塵騰空而起。那裡面是一箱酒。各式各樣的,白酒、清酒、紅酒、香檳、威士卡,不一而足。

  以前她的爸爸和顧知其的爸爸很喜歡兩個人關在書房裡聊天下棋,這種時候總要小酌兩杯。於是顧知其就總是留心給他們買各種酒,每次買都是一樣兩瓶,一瓶放在他家,一瓶放在趙家。從五年前顧家出了事到現在,秋晨的爸爸就再也沒有在家裡喝過酒。那一箱顧知其買的酒,就塵封了這麼多年。

  秋晨放下手裡的東西,把箱子裡的酒一瓶瓶拿出來,在地上排開來。把最後一瓶酒拿在手裡的時候,秋晨蹲在地上,久久不捨得放下。這些酒的瓶子上幾乎都沾染了灰塵,輕輕一碰,就是一個指印。她似乎還能記得他那時每次買一瓶酒回來,都要跟她獻寶似地介紹這酒的來歷背景,該怎麼喝。可她從來不注意聽,只是光顧著看酒瓶好不好看,跟酒的顏色配不配。

  如今那佈滿灰塵的一隻只酒瓶,再也沒有曾經的流光溢彩,而它們的故事,她一個都記不起來,就像過去清晰無比的他的樣子,也漸漸籠上了一層時間的面紗,可每次想到這些,那錐心的痛苦,卻從未有過一分一毫地減輕。老天像是在懲罰她,懲罰她把一切都當做理所當然,懲罰她不珍惜,所以才會讓她在事隔了這麼久以後,仍然能夠為了他痛徹心肺。

  她放下手裡最後一瓶酒,慢慢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對著滿地的酒發呆。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她正拿著一瓶義大利紅酒,對著酒莊的名字愣神。是紀暮衡打來的。

  她接起來,輕聲地應了一句:「喂。」

  他似乎有些錯愕,停了一秒才問:「秋晨?你怎麼了?不舒服?」

  她忽然一下有些哽咽,情不自禁地撫著胸口平靜了一下才說:「沒有,我沒事。剛睡醒呢。」

  她撒了個小謊,才把他騙了過去。

  「哦。那就好。你這兩天沒上班?」

  「沒有啊,假還沒休完,你呢?回去上班了?」

  「嗯。正好有個客戶公司裡出了事情,我只能上班了。」

  「你這兩天沒開車吧?腳好了嗎?」她問。

  「沒開車,陳寬每天來接我上班,再送我下班,都快要我給他勞務費了。」他輕笑起來。

  她也勉強地笑了一下。

  他似乎聽出來她情緒有些不高,便很輕鬆地說:「對了,我找你有正事,有事想找你幫忙。」

  「什麼事?你說。」

  「那個……」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斟酌了一下才猶豫著說,「從我出門到現在,無忌已經好幾天沒有出去過了……」

  「你出門的時候它都是怎麼辦的?」秋晨忽然想起來問。

  「鐘點工每天會過來打掃,順便給它喂東西。不過沒人帶它下樓。它很挑剔,一般人都不肯跟出去的。所以……你能不能來一趟,帶它出去遛遛?它喜歡你,你也能管得住它。」他很小心地問。

  「不是我不願意。」秋晨為難地說,「可是……我這兩天在N市……」

  「哦……」他拖長的聲音有些悶,「回家去了?」

  「嗯,正好有時間,就回來看看。這下幫不了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這句話說完,秋晨自己都有些愣住了。明明已經那樣緊緊地拉過了他的手,為什麼她現在又忽然好像跟他不熟一樣,如此客套?

  他也沉默了兩秒,才半開玩笑地說:「我的傷估計沒那麼快好,等你回來我還是得求你。」

  「我後天回來,到時候再跟你聯繫好不好?」她似乎像彌補什麼,語氣越發地溫柔。

  「好。」

  「那你這兩天自己當心,醫生說要靜養,別走太多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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