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暮雪上的晨星 | 上頁 下頁


  秋晨你好,昨晚上線以後接了個電話,說了很久,回來的時候你已經不線上上了。讓你一個人唱了半天獨角戲,真是不好意思。我一般都是晚上十點到十一點之間線上,週末可能會早點兒上線。希望下次能有幸跟你聊聊。又及,附上拙作兩組,希望能入你的法眼。蕭遠山。

  他附的照片,一組是普通海景,一組是個很簡單的公園。而他的作品,大部分都是算不上出類拔萃,只是一般的優秀而已。秋晨見過無數國外大牌攝影師的作品,比他有張力有震撼力的,數不勝數。可奇怪的是,不管多麼普通的景色,他都能拍出那麼一兩張點睛之作。海景那一組,是個穿著鮮紅色的小裙子的小女孩,蹲在沙灘上挖沙。公園那一組,是一對情侶在柳樹下竊竊私語。都是非常簡單鮮明的構圖,卻都讓人覺得無端的心平氣和。

  再想到他用作簽名的王維的那句詩,秋晨竟然平白無故地生出了一種浮生有寄的感覺。像是一葉小舟,沿著滔滔不絕的江水順勢而下,從未有過片刻滯留,在孤單漂泊了很久很久以後,忽然遇到一個繾綣的旋渦,速度放慢了那麼一丁點兒。

  只是一丁點兒而已。找到投緣的寫手,攝影師或是模特,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秋晨算是比較幸運,已經認識了不少合適的工作夥伴。這一次,她又欣喜地幸運了一回。

  一個人工作到中午,秋晨到樓下的便利店買午餐。她挑了一盒壽司和一杯優酪乳,買單的時候卻發覺沒有零錢。

  「小姐,我找不開啊。」便利店的收銀阿姨苦惱地看著她,「今天星期六,沒什麼人,所以昨天我們把大部分零錢都交上去了。」

  「可是我也確實沒有零的啊。」秋晨把整個錢包翻給阿姨看,「那要不然你去別的地方換一下?」秋晨就是不想出去才到便利店買的午飯,又實在想不到附近有什麼地方可以換零錢,正在為難的時候,有人遞過來一張二十元的鈔票,和一瓶烏龍茶。

  「我來付好了。」秋晨抬抬頭,看見一張英俊熟悉的臉。

  「謝謝你,紀律師。我改天還給你。」她松了一口氣。

  「不用客氣。」紀暮衡點點頭,一邊拿著找回的零錢和自己的茶,一邊跟阿姨說,「壽司麻煩你熱一下。」阿姨轉身把壽司放到微波爐裡的時候,他又轉回臉來對秋晨說,「這種東西涼著吃傷胃。」

  「……哦,謝謝。」

  她情不自禁地又抬頭看看他。他個子很高,秋晨大概剛到他的下巴上方一點兒。從她的角度,能看見他的鼻樑又直又挺,有那麼一點點西方人的感覺,可又跟其他的五官相得益彰,並不顯得突兀。他的感官似乎非常敏銳,秋晨才打量了他不過那麼一兩秒,他就低頭轉臉對上她的目光。她立刻側臉躲開,伸手去拿阿姨遞給她的熱好的壽司。

  站在電梯裡的時候,她發覺他也正通過電梯門的鏡面打量著她。這次她做好了心理準備,坦蕩蕩地抬眼跟他對視。他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地問:「星期六還來加班啊?」

  「嗯,有篇稿子趕著做。」

  「對了,上次我們公司的那個欄目怎麼樣了?」他頗有興致地問。

  「剛排完版,文字流韻正在填。」

  「哦。」片刻的安靜過後,他又開口問,「能讓我看一下嗎?」

  秋晨微笑一下:「行啊。不過稿子還沒最後定,可能還會有變化。」

  「沒關係,我只是有點兒好奇。」

  他明朗地笑笑,電梯裡耀眼的燈光映著他的雙眸,竟然有那麼點兒流光溢彩的意思,加上儒雅消瘦的身形,也難怪不知道見過多少帥哥明星的宋流韻,都曾經為他那樣長籲短歎過。

  回到空無一人的辦公室,秋晨把紀暮衡安置在小會議室裡,拿了插著雜誌列印稿的資料夾,拉過椅子在他對面坐下。「你們的訪問,是在職場板塊裡的……」秋晨一邊說,一邊把資料夾放在他的面前打開。

  「你不吃東西?」他忽然問。

  「啊?哦,不急,我等會兒就吃。」秋晨心不在焉地答著,繼續翻資料夾。

  「等會兒就涼了。」紀暮衡伸手按住被她一頁一頁翻過的稿子,神色認真地看著她,「我自己看就行。」

  秋晨怔了一下。隔著小小的一張圓桌,他們就這樣有些古怪地對視了兩秒。秋晨先敗下陣來,畢竟人家是在關心自己。「好,那我先去吃東西,你慢慢看。」

  她說著,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吃剛買來的壽司。加熱過的壽司吃起來似乎沒有平時味道好,不過暖暖地填在身體裡,更容易有滿足感,整個人的心情也好了一些。她走回會議室邊,透過透明的落地玻璃窗,看見紀暮衡正低著頭,輕皺著眉頭打電話:「……陳寬,我跟你說過了,不要往無罪辯護,這麼明顯是強姦,你以為別人都是傻子?……事實就是如此,你告訴他,現在只能博個好態度,少做幾年牢。……我不管他多有錢,有錢就可以犯罪嗎?你告訴他,錢不是萬能的,至少在他自己的案子上,不行……」

  秋晨見他似乎在跟人說官司的事情,近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遠遠地站在門口。他的聲音,從開著的會議室門裡清晰地傳出來。「陳寬,你不要再說了,如果你覺得可以打得贏,就不用問我了……我?你開什麼玩笑?」他本來就嚴肅認真的口吻,忽然冷得像一塊冰。

  「我不會給這種有錢就覺得自己了不起,無法無天作威作福的人辯護的。我希望你也有點兒自知之明,刑法是怎麼寫的,不需要我教你。就這樣。」他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捏在手裡,攥得很緊。只是僵了那麼幾秒鐘,他手裡的手機便又嗡嗡地震動起來。他看也沒看號碼,直接拔掉了電板。他的動作有些快,手機在桌上散成幾塊,就這麼淩亂地攤著。秋晨又站了一會兒,還是走進去。他抬起頭來,只是這麼看了她一眼,眉頭還是皺著的。

  「怎麼?對我們的版面很不滿意?這麼愁眉苦臉的?」秋晨拉椅子坐下,看著他臉上的陰鬱,輕聲說。他偏了偏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下,「怎麼會,照片比我本人帥多了。」

  秋晨剛想說什麼,卻聽見啪的一聲輕響,周圍陷入一片黑暗。密閉的寫字樓裡,幾乎沒有什麼自然採光,燈一暗,頓時便像是墮入了暗夜。

  「怎麼回事?」秋晨嚇了一跳,皺皺眉頭,聲音顫抖地問。

  「不知道,可能是大樓停電了吧。」紀暮衡跟著站起身來,也是一臉茫然。

  「我去找保安問一下。」秋晨適應了片刻眼前的昏暗,就往會議室的門外走。

  「你在這兒別動,我去。」紀暮衡很快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到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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