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暮雪上的晨星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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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秋晨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身影緩慢地往門外移去,只走了兩三步,又折返回來。他扶著會議室的門框,對著秋晨的方向,聲音低沉,像琴弦上震盪著的幾個單音:「我們還是一起。」他向她伸出一隻手,帶著溫暖的氣息,衝破了身邊交織著的一片黑暗。 我們還是一起,他說。在這光線迷離的狹小空間裡,他的聲音似乎有種讓人無可辯駁的感染力。秋晨沒說話,只是近乎本能地向他走去。他還是收回了手,轉身走在她前面。其實這裡是她的辦公室,她才是比較熟悉地形的那一個,可一路上,她似乎根本沒有想起來這一點,只是自然而然地跟在他的身後。他身高腿長,步子很大,卻特地放慢了配合她的速度,不時地微側了頭看她一眼。沒了空調的嗡嗡聲,辦公室裡顯得格外安靜,兩個人踩在地毯上的腳步聲幾乎輕不可聞,秋晨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時快時慢,怦怦怦。 走到公司前臺的時候,紀暮衡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下腳步,秋晨一時沒刹住,就直直地撞在他的背上,隨著慣性幾乎整個人貼在他的身上。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氣味,不是香水味,有點兒像藥味,但是要清淡得多,好聞得多。「不好意思。」他轉身過來敏捷地扶住她,輕聲地道歉,「我忽然想起來,要是都停電了,豈不是電梯也不能用?」 「那怎麼辦?難道要走下去?」秋晨不自覺地著急起來。 「我打個電話給物業問問。」他摸索著找到前臺桌上的電話機,輾轉打了好幾個電話,才找到大樓的物業。秋晨聽著他跟物業公司的人對話,隱約明白過來,似乎這個週末樓裡要檢修電路,所以統一切斷了辦公區域的用電,電梯因為用的是另外一套供電系統,倒是可以用的。掛下電話以後,他們兩個人同時舒了一口氣。 「還好,剛才我還以為是火災什麼的呢。」紀暮衡的聲音裡透著輕鬆,「那樣恐怕都沒人來救我們。」 「是啊,週末這樓裡估計都沒什麼人。」秋晨撫了撫胸口。 大概是為了緩解一下剛才有些緊張的氣氛,紀暮衡開了句玩笑:「不過如果真能跟美女死在一起,也可以瞑目了。」 秋晨覺得自己的心臟忽然急促地抽搐了一下。她開不起這樣的玩笑,前一個開玩笑要跟她死在一起的人,已經真的不在這個世上了。 她轉眼看著身後的白牆,勉強地笑了一下岔開話題:「物業說什麼時候會來電?」 紀暮衡察覺到她的臉色剛才似乎閃爍了一下,心裡有些奇怪,卻依舊不動聲色地說:「可能要到晚上了。看來今天我們都加不成班了。早點回去吧。」 「嗯。」秋晨點頭,「我還得去收拾一下東西,你先走吧。」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去乘地鐵,很方便的。」 秋晨笑著搖了下頭。 她笑得很和善很禮貌,卻很疏離。 剛才在突如其來的黑暗裡,她有些緊張地皺著眉頭的樣子,反而要真實得多。 「好。那我先走了。」紀暮衡也不再勉強,只是同樣禮貌地笑笑。 剛打算轉身離去,他又回過頭來說:「我們的那些照片,拍得都非常好,謝謝你們。」 「不客氣。等雜誌印出來了,會送樣刊給你們的。」 她客套地跟他道別,收拾了自己的筆記型電腦和包包離開。 回到家裡的秋晨依舊心緒不寧。從昨天從N市回來到現在,剛過去24個小時不到。她已經非常努力不要去想跟顧知其有關的一切,假裝昨天的恐慌和無助都未曾發生過,可是一個並不熟悉的人,說了一句無心的玩笑話,卻猛地捅破了她塵封已久的傷疤。 像是被心底最深處的渴望驅動著,她打開了電腦裡的一個資料夾。資料夾的名稱叫My memory,裡面,全是她和顧知其以前的照片。 她認識他的時候,不過還是個黃毛丫頭,任性,刁蠻而又驕縱,早已經是個被父母寵壞的小公主。而他的出現,像是要給她原本就很圓滿的生活錦上添花來的。他們的父親是多年好友,只是顧家一直定居在A城,她和顧知其才會一直互不相識,那一年聽說顧伯父的生意進行得不是很順利,於是舉家從A城遷回N市,就住在趙家隔壁的那幢別墅裡。 他出現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世上會有人比父母還要寵她,把她當做手心裡的寶。天冷時他第一個提醒她加衣,考試前他熬夜幫她補習數學,她800米成績一直很差,他就放了學陪她在操場一圈圈地慢跑。當初都是那樣普通簡單的小事,她都當做理所當然,幾乎不曾放在心上。 就像照片裡那樣,她總愛欺負他,在拍照的時候也不忘掐著他的臉頰,或是在他身後做鬼臉。他總是無奈地笑著,眼裡有一抹甜蜜。她的錢包裡也一直留著一張跟顧知其的合影。 那天是他們學校百年校慶,顧知其是典禮上升旗的旗手。他穿著一身儀仗隊雪白的制服,揚手展開國旗那一瞬,神采飛揚地不知道迷翻多少女同學。而他升完旗下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在人群裡找到秋晨拍照片。 「誰要跟你拍,穿得像個小學生鼓號隊敲鼓的。」秋晨嗤之以鼻地一邊躲一邊嘲笑他。 「好好,我像鼓號隊的。但是你今天漂亮啊。」顧知其還是不屈不撓地揪住她,硬是拍了張照。照片上她雖然撇著嘴角做出不情願的樣子,但是眼底裡卻笑開了花。如果她知道,這些美好會從她指尖倏地一下溜走,當初她會不會更珍惜一點兒?螢幕上的幻燈片一幅幅閃過,全是曾經年少飛揚的他們。 她已經看過無數次,心已經不再會疼。或者說,她已經沒有心了。那顆鮮活的滾燙的心,已經跟著他一起被埋葬。她只是這麼機械地看著電腦螢幕,直到數百張照片放完,系統自動迴圈到她早上在辦公室裡看過的風景照,每張的右下角都有一個小小的浮水印,蕭遠山。 她抱著靠枕蜷在椅子裡,看著漂亮的海景一張張閃過。剛看了十幾張,那邊MSN上就彈出一個對話方塊。 你好。收到新資訊叮咚一聲提示音,竟然嚇了她一跳。巧合的是,這個時候出現的,正好是她從昨晚等到現在的蕭遠山。她收拾一下心情,開始跟他聊天。 蕭大俠,你好。終於等到你了。 不敢不敢,我只是三腳貓而已。讓你久等,真不好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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