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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我被華彩贊的如墜五里霧中,想不知哪一句胡捏的名言不幸應驗了,忙問道:「我說什麼啦?勞你提醒一下。」

  華彩顯然是被我的「偉大」驚豔了,並擅自把我們的交流方式由對話改成獨白,一個勁地重複:「你的話對極了,你的話對極了。」

  我暗想糟了,再這樣下去,不就退化成活脫脫的祥林嫂麼!忙把話岔開道:「華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一定想不到。我真是太傻了!」

  「你到是說啊!發生什麼事了?」

  「我真的是太傻了!」華彩真的變成祥林嫂。

  我急得心要冒出火來,恨不能穿過電話線扼住華彩的脖子逼她說出實話。「華彩,我們面談。」

  華彩的思維趨於正常道:「對,我們面談。在WAIT FOR YOU,快來。」

  我快速地收拾,腦子裡卻浮現出梁實秋對女人的評價。他說「女人善變」事無巨細,「都往往在心中經過一讀二讀三讀,決議之後再覆議,覆議之後再否決,女人決定一件事之後,還能隨時做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做出那與決定完全相反的事,使人無法追隨。」看來梁老先生的論斷又在華身上應驗了。我所不知的是她的轉變是一百八十度呢還是三百六十度。

  走進WAIT FOR YOU 卻發現等人的人並不多,一眼便望見伶俜的華彩。華彩的臉泛著紅潮,有點神經質。望見我之後更是興奮地搖頭擺尾,只恨沒生一條尾巴。

  我坐在華彩對面,忽聽她道:「你坐的位置黛強剛剛坐過。」

  我唬得差點跳起來道;「你與他真的分手啦?」

  華彩很洋派地用食指在我面前擺了幾下,用血紅的雙唇擺成一個「NO」字道:「我只對他說了一句話———我們結婚吧。」

  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叫胡鬧。

  「快講,良心怎麼又回來了?」

  「我本是打算同黛強分手的,只是這句話始終沒能說出口。於是我把頭轉向玻璃窗———」華彩用手指向身旁的落地式玻璃窗道:「我很高興它是一塊玻璃而不是一堵牆。」

  華彩深切地凝視著櫥窗,很有可能撲上去與之親吻。我忙問道:「這塊玻璃怎樣改變你的決定的?」

  「就在我要說分手的當兒,他和他的妻子不早不遲地出現在我面前。他們倆手拉著手,相視而笑,那目光好似要把對方吃進肚子裡。就在昨天晚上他還說要離婚哩!說後天同我去度假。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是後天呢?因為他的妻子後天上班。這男人安排的還蠻周到的。」

  「他的妻子如何?」我輕輕地問。

  「美。穿著一身紅,美的刺眼。」華彩再次凝視著窗外,「那一瞬間天與地都消失了。我也消失了,只下一雙眼睛盯著這一幕。你從前說過,讓我看看他和他的妻子再做決定,你真是先知!現在我就看到了,所以我轉過頭來對黛強說———我們結婚吧。」

  「答應我一件事。」華彩又道。

  「什麼?」

  「來參加我的婚禮。」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女人結婚要哭,為什麼婚禮進行曲聽起來好似哀樂。

  其實梁老錯了,女人是善變,不過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男人。

  三十

  結婚不是打噴嚏,卻同樣的帶有傳染性。我被華彩挑逗著也生出了攻城之意。暗想哪怕這座城是陰曹地府呢,先闖進去再說。

  尤忌那頭也忽地熱起來,熊熊的愛火即便借了鐵扇公主的芭蕉扇十下八下也撲不滅。我被愛火薰陶著智力也隨著減退,偌大個世界在我眼裡只下一個「愛」字,根本不相信還有失戀這回事兒。偶爾遇到一個為情所困的善男信女,那安慰的話從心裡到嘴邊短短的一路竟發生了質的變化,由勸慰變成了質問:「怎麼會不相信愛呢?」大有晉惠帝不理解世上還有沒飯吃的人時說的那句「何不食肉糜?」

  而且在稱謂上也發生重大變革。尤忌口口聲聲叫我「老婆」,使我在聽覺上提前步入婚姻生活。當然我也有義務以「老公」回復。然而這句「老公」好比打不著火的摩托車,只聽見嘟嘟響,不見火花來。不是「老」字速度太快,惹得「公」字一路小跑也追不上;就是「老」字太強,把「公」字襯托得好似被強搶的弱女。尤忌聽了頗不滿意,我也羞愧難當。不過這也怪不得我,誰讓我多讀了幾本書知道歷史上有個李闖王天天過年吃餃子,把本應四十八年的帝位濃縮為四十八天就結束了。心裡存著這個芥蒂,說出的話難免會變味。然而這種顧慮很快便煙消雲散了,像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樣,總不相信不幸會降臨到自己身上,所以一口一個「老公」,叫得柔腸百轉,只怪老公兩個字太短,不能發揮出媚人的潛力,恨不能叫尤忌「老公公」。

  人一旦走了運擋都擋不住。學校高一年組一老師因學生成績差急出了病。壓力太大,誠可謂千人所指,無病而死,臥倒在床。這回輪到學校急了,所以急不擇食,又把我從已陳芻狗一類分化出來,委以重任。我興奮的連笑都省略了,登時把對學校的積怨拋到腦後。

  這一次吸取了先前的教訓,鐵了心的扮黑臉。先從外型下手,專揀那些肥大無型顏色晦暗的衣服穿,看得自己都心寒。暗想若是哪個學生還把我歸於同類就離精神錯亂不遠了。面部表情也調教的恰到好處,除了無法避免的嘴巴的開合外,其它肌肉運動一概省略。遠觀如戴著一張人皮面具,近觀不難讓人聯想到老子《道德經》中的佳句:世人皆有以,我獨愚且鄙。

  而且出現的時機也恰到好處。前任老師剛剛病倒,我的出現猶如救苦救難的觀世音,本身的神秘感就足使人因敬而怕了。幾堂課下來身心倍感舒爽,由先前的被動挨打到如今的主動出擊攻守自如,回想起來恍如隔世。怪不得學校內部流行這樣的名言:你不去折磨學生,就會被學生反折磨。所以一定要主動出擊。

  今年學校又招收了二三十位新教師,都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像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小學校居然也能招來如許名士倒令我不得不重新打量實驗高中;又見這些新人個個打扮得紅紫迎人,徹底否定了「夜光難掩,明月自華」的論斷,爭著給明月穿亮麗的外套。狹路相逢,刺得人睜不開眼。被這些人中龍鳳襯托著我的自尊心比我的外表還喪氣,生出阿Q精神:美吧!有你們後悔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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