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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當天晚上米粒兒送杜兜兒回家之後就住在了杜兜兒家,她有太多話想問她,但是最想問的就是——林童呢?在這幾年當中,她們一直通信也通電話,杜兜兒卻始終都對她和林童的事兒隻字不提,米粒兒雖然預感到形勢不好,但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到了分手的地步。

  杜兜兒歎了口氣:「別提了,一言難盡。改天再說吧。」可是米粒兒卻不依不饒地,跟她耍賴,「你非給我說清楚,你跟林童到底怎麼回事兒?」杜兜兒沒轍,「你怎麼一點兒沒變啊,都當老師了,還是沒正形兒。」穿著衣服重又坐起來,靠著枕頭,喝了口水。

  「那年我剛到深圳,林童混得特慘,簡直就是——『掙扎』。可那時候我太小了,根本不懂,還纏著他帶我玩兒。他對我倒挺好,白天陪著我逛,慢慢地我感覺他有事兒,一到晚上他就會溜出去,一直到天快亮才回來。

  他跟我說他找了份夜間替人看大排檔的活兒,起初我也沒太在意,但是後來不知怎麼覺著不對勁,就偷偷地跟蹤了一次。那天他到市區一條滿是夜總會和歌廳、酒吧的街上,我跟著他,看見他背著吉他一家一家地進,然後又一家一家地被人趕出來。

  有一回我趁他不注意跟他進了一家PUB,我聽見他跟那老闆說,謝謝你給我一杯酒,我給你唱一首歌。你猜那老闆怎麼說?我給你一杯酒,不過謝謝你不要唱你的歌。

  當時我聽了那話特受刺激,我這才知道,他已經沒其他出路了,除了去歌廳唱歌,說得再難聽點,那就是賣唱。我剛到深圳那種興奮,一下就沒了,我當時看著他那樣兒心裡就想,我離鄉背井大老遠地跑這兒來為什麼呀?

  後來林童遇見他從前在髮廊認識的一老闆,讓他去唱歌,我們的生活才開始有點保障。但是沒過多長時間,他又開始夜不歸宿,跟那老闆一家人打麻將,一打就打通宵。

  就算這樣我也忍了,我做了那麼大犧牲來找他,自己沒法承認自己錯了,而且我在深圳又舉目無親呀,什麼都沒有,連退路都沒有。可我萬萬沒想到,他在深圳沒學會做生意,倒學會了生意人的所有惡習,最後他竟然跟著收留他的那個老闆學會了吸毒。」

  米粒兒聽見杜兜兒說的最後一個詞,腦袋裡轟地一聲巨響,覺得頭暈目眩的好像整個房間都顛倒了過來。她詫異地看著杜兜兒平靜的表情,想像不出,那樣的日子她是怎麼捱過來的。在她們的童年時代,她是個驕傲的公主啊!

  「我和他一朋友整天看著他,夜裡他會像著了魔似地鬼哭狼嚎,白天給他打了針他就會昏睡不止。可那時候我還得去上班,他的醫藥費和我們兩個人的生活費,都要由我一個人負擔。有好幾次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看著他那副脫了人形皮包骨頭的樣兒我就一個勁兒地問我自己,我把我媽一人兒扔家,放棄了高考,離開你和吳非,就為了到這兒來過這種豬狗不如的日子?

  杜兜兒的眼睛裡開始有亮晶晶的東西閃爍,米粒兒聽著她在那樣的情形下回憶的往事,心裡也泛起一陣難言的酸楚。

  「熬過了那段日子,林童總算找了一份穩定的工作,我也假裝什麼都沒發生,有什麼辦法呢?我只能自欺欺人,否則會發瘋。那時候雖然單調,但兩個人都刻意維持著,互相之間特客氣,『早上好』『謝謝』什麼的就像公司同事一樣。

  當時我已經去廣告公司上班了,做文員,就認識了丁海,他是我們公司老闆的一個朋友,也算是合夥人吧,覺得很談得來。但我是個念舊的人,從沒想過改變什麼。可是有一天我下班回家,發現他又不在了,我做了飯,我學會做好多粵菜呢,我就搜電視,搜到一台正好放的是張曼玉和周潤發演的那部老片子《玫瑰的故事》,電影完了他才回來,什麼話都不說,洗洗睡了。

  我卻翻來覆去睡不著,鬼使神差地,忽然想查他手機,一看信息,有一條留言是,很想你。

  我把手機放回他口袋裡,就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還沒走到廁所呢就吐了一地。吐出來以後,人也平靜了,我把髒東西收拾乾淨,重新躺到床上,就開始計畫怎麼跟林童分手,甚至開始安排分手以後我自己的生活了。當時腦子裡騰地一下蹦出倆念頭,一個就是我跟他提分手,但是絕對不提那個什麼什麼小紅,另一個就是我要去找丁海幫忙。」

  「你為什麼不想想也許根本就是個誤會呢?也許應該在提出分手之前,和林童坐下來談一談,聽他解釋。」

  米粒兒堅信林童不會作對不起杜兜兒的事兒。她還清楚地記得林童臨去深圳之前跟她談話時的情形,她還記得他是怎麼對待袁丁怎麼對待杜兜兒的,他去深圳,就是為了杜兜兒的前程,他是那種做事負責任的人,是重感情的人,米粒兒怎麼也不相信,他會做對不起杜兜兒的事兒。

  「當時真恨不得一刀把他給殺了,但是好像心裡又隱隱約約的慶倖,也許一切都是冥冥中安排好了的。畢竟那天,我想起去查他手機實在是太偶然了,我從來就沒那習慣。然後我突然想,我可能潛意識一直盼著這麼一結局。

  我記得看完手機短信以後,腦袋裡就一個念頭,解脫。有一種似是而非的輕鬆。覺得如釋重負,好像從此可以理直氣壯地甩掉一個包袱。後來我回頭想,我心裡是寧願相信確有其事的,那樣我就可以毫不猶豫地離開他,不會覺得對不起他。」

  「他現在還在深圳嗎?」

  「沒有,我聽人說他已經回來了,好像還在唱歌,就在阿童木,好像現在已經改名叫『昨日重現』了,是個學生酒吧。」

  「那你回來幹嘛啊?」

  「還幹廣告,我們公司總部挪北京來了。」

  「那你跟丁海怎麼著啊。」

  「結婚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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