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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一個星期三的早晨,米粒兒和同學們一起夾著書本興沖沖地走進教室,準備上穆宇森的文學概論課,在門口她遇見了中文系的系主任,就是開學時給他們做過報告的錢文仲老師。錢老師一臉嚴肅地叫住了米粒兒,看來是專程來找她的。

  「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米粒兒在眾目睽睽之下跟著他穿過那條狹窄的走廊,走了幾步迎面正看見趕來上課的穆宇森,她注意到穆宇森看她的眼神有些異樣,似乎是知道什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猛然間想到了這幾個星期的夜不歸宿,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系裡經過反復研究,決定給你一個校內處分,暫時不記錄在案,看你今後的表現再說。」米粒兒的腦袋裡嗡地一下子,一片空白。

  實際上,在這幾個星期中,中文系的老師和領導圍繞著她的問題展開了激烈的爭論,一共召開了三次全體會,都是應米粒兒的輔導員華其軍的強烈要求組織的。

  「曠課一周,這是十分嚴重的違紀行為,必須嚴肅處理,希望系領導提起重視。」

  米粒兒第一天從粉紅色回來,出現在教室裡,她就咬牙切齒地沖進了系主任辦公室,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向領導彙報情況,「像她這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把學校當成什麼了?都照她這樣,我們這些老師還怎麼做工作怎麼進行有效的管理?走,不打個招呼,回來,也沒個交代,根本就目中無人,這也太大小姐作風了!」

  儘管她說起來頭頭是道,振振有詞,煞有介事,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出,她對這名學生的不加掩飾的厭惡和憎恨,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讓她表現得有些反常,就連跟她關係最密切、親自幫她留校任教的副系主任錢文仲,都因為她的這種失態而感到尷尬。

  錢文仲一邊努力地替她打圓場,一邊仔細地觀察系黨委書記羅明宇的臉色,他知道當初他因為竭力幫華其軍留校,甚至不惜把郊區來的研究生嚴平趕走的事,老羅一直對他有看法,不過那時候羅明宇還是個普通教員,但現在卻不同了,他是黨政一把手,不能讓他對華其軍再留下任何不良印象,那樣的話,對他,對華其軍都是極為不利的。

  和華其軍截然相反的是,當看到米粒兒重新回到課堂時,穆宇森異常地欣慰和歡喜。他從戴戴那兒聽說米粒兒在做兼職模特兒,甚至有一天他讓戴戴帶去「粉紅色」找她,雖然她不是他班上的學生,但他注意到她是個很有靈氣的學生,他想幫她,至少能跟她談談,

  那天米粒兒恰好沒演出,他們沒有在「粉紅色」裡見到米粒兒,雖然這讓他感到失望,但同時也或多或少地有一些慶倖,他不忍心親眼目睹自己的學生受傷害,畢竟,她還那麼年輕,她才剛剛踏進大學校門。

  所以當穆宇森重新在教室裡看見米粒兒,準確地說這是他第一次把米粒兒的模樣和她的名字對上號,只是這一眼看過去,他憑多年的教育教學經驗,立刻就看出米粒兒是個怎樣的女孩。她的聰明才智,她的靈氣逼人,全部都寫在那張純真素淨的臉上,尤其是那雙總是忽閃忽閃著的毫無防備之意的大眼睛,更能引起人發自內心的疼愛。

  他也由此大致地推測出華其軍和她之間的矛盾究竟因何而起,只要把那兩雙眼睛和那兩張臉做一下簡單的對比,就能看出,不僅是年齡上的,更是心靈深處的差異:一個單純善良、胸無成府,一個老於世故、工於心計。這種對比讓他更加同情她。

  當他聽完了華其軍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介紹了米粒兒的所謂情況之後,尤其是當他聽到她急不可耐地提出的所謂嚴肅處理的要求之後,他終於忍無可忍地站了出來。「對學生嚴格要求、嚴肅處理當然是必要的,」他環顧了一下辦公室的四周,最後把目光停在華其軍的身上,「但是我認為必須實事求是,同時也要遵循教育規律。」華其軍在穆宇森的注視下顯得有些惶恐,手足無措地轉動著身體。

  「我們面對的教育物件,是剛從高中畢業的大學生,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處在人生的轉捩點上,身處一個相對陌生的環境,一切都得重新認識重新適應,他們在各方面還很不成熟,難免會有一些不恰當的言行。這種時候,他們才最需要我們這些當老師的耐心的幫助和正確的引導」

  「照你的意思,不應該對犯了錯誤的學生進行批評教育了?」角落裡,一個溫和的男中音幽幽地響起,大家的目光都投向坐在最後排的那個人——團委書記肖連鎧。

  「執法不嚴、違法不究,獎懲不分明,只能造成學生思想意識的極度混亂,正因為他們年輕,一切都還來得及,所以才必須通過行政處分,明確地告訴他們什麼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從長遠看,這才是對他們的將來負責任。在這一點上,光說漂亮話是不能解決問題的。」肖連鎧究竟是學生幹部出身,說起話來鏗鏘作響、擲地有聲。

  「要對學生負責,但要看怎樣才能解決問題。」穆宇森針鋒相對,毫不退讓。「我們對待學生的方式,是不是只能有一種——懲罰?對學生不夠恰當的懲罰,不僅不能幫他們認識錯誤,相反還會導致教育的徹底失敗。」

  「這也太聳人聽聞了!」華其軍還想說下去,黨委書記羅明宇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開始做總結發言:「對待米粒兒同學我們當然要嚴格要求,情況華老師已經介紹過了,無故曠課長達一周之久,是需要引起我們足夠重視的了。正像剛才肖老師說的,趁著她還年輕,要讓她明白究竟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但也更要注意方式方法,要採取學生能夠接受的方法,耐心細緻地做工作,還要教給她究竟應該怎麼做。

  「與此同時,我們每個人還必須深入思考一個問題,她為什麼會這麼做?要找到問題的根源。據我們到米粒兒所在的中學N大附中瞭解的情況看,她在中學讀書時,是一個表現很好的孩子,甚至在寫作方面還有很突出的優點,那麼為什麼到了我們這裡卻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變化的原因是什麼?這需要引起我們在座各位的高度重視。

  「我建議,對米粒兒,我們還是要本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方針,一個二十歲都不到的女孩兒,能有多大的毛病,就改不了了?我就不信!」

  華其軍見這情形,不好再多說什麼了,她求助地又看了看錢文仲,但是錢文仲根本就不理睬他。他聽出羅書記的態度了,人家根本就不同意給什麼處分。

  其實他心裡也對米粒兒的事很不以為然,一個小毛丫頭,才剛入學沒多長時間,碰上個頭疼腦熱地回家休息沒打招呼也是有的,原本就不值得這麼興師動眾的。他想起來就覺得華其軍莫名其妙,跟自己班上的學生較什麼勁,有那時間跟精力還不如多在評職稱上找找關係托托門路,不比什麼強,老幹那因小失大的糊塗事兒。要不是看在華其軍的爸爸給自己女兒找到那份銀行的好工作的份上,他才懶得管她的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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