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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我找過好些工作,幹過家教,教那些有錢的附庸風雅的人,和被有錢的人包養起來的貪慕虛榮的女人畫油畫。很快我就厭倦了,轉而去給那些所謂的藝術畫廊做贗品,這活來錢快,再後來拍藝術照,婚紗影樓之類的也幹過,那時候我會問自己,這麼活著有什麼意義呢?!」

  「有一天我生病了,一個人躺在我租的那間農民房整整躺了一個禮拜,沒人來看我,因為沒人認識我。等我病好了,我就站在那院子裡看星星,我小時候就喜歡看星星,那天晚上北京上空的星星跟我們家鄉的一樣多,像我上學時學過的米羅筆下的童趣盎然的星空,在他筆下,所有的星星全部都是活的,像蝌蚪那樣遊動,讓人聯想到生命的靈動和鮮活。

  那天晚上我就這麼被風吹著,看著星星,一點一點地就又把在記憶中已漸漸淡忘的過去重新想起來了,想起了小時候看的巴金的散文《繁星》,想起了我的老師,我跟自己說,我一定要找到他,因為我隱約地覺得,找到了老師,就等於在這座城市裡找到了我自己,找到了我自己的位置……」

  在戴戴背誦《繁星》的時候米粒兒的心劇烈地顫抖了,她突然想起和杜兜兒、吳非在N大草坪上過中秋時的情景,是啊,有些人,有些事,你以為從你的生活中消失了,但其實他們從來都沒有真正離開過,他們始終在你的心裡,因為他們早就成了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米粒兒雖然不能完全理解戴戴對老師的那種感情,他的故事在她聽來更像個童話,但她還是被打動了,她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因為她看見他的目光裡的那種特別清澈透明的嚮往。那種目光讓她體會到教師這個職業的神聖和崇高,從前這只是書本上的詞,現在她明白,原來一個好的老師真的可以在人的生命中留下那麼一段深刻的印跡。

  跟丁波和蘇茜在一起,日子過得飛快。可惜好日子也沒過太長,米粒兒她媽就回來了。

  米粒兒到機場接她媽,本來興高采烈地,沒想到火眼金睛的金貞淑教授看見米粒兒的第一眼,就指著米粒兒身上包臀的仔裙說,米粒兒你怎麼穿成這樣啊!米粒兒剛解釋了兩句,她媽又一臉驚訝地說,你說話的腔調都變了啊,怎麼滿口的胡同味兒啊。

  胡同味兒怎麼了?米粒兒強忍著不高興。

  沒文化呀。

  媽媽回來以後,米粒兒就沒那麼自由了。當媽的要比當爸的心細,雖然不是天天見面,但總能從蛛絲馬跡裡找出問題。有一天米粒兒跟丁波出去演出回來晚了,第二天她媽就給她打電話,我昨天給你打了兩次電話你怎麼都不在啊,十點多鐘還沒回宿舍啊。問得米粒兒啞口無言。

  將近兩年沒見了,米粒兒不想在這種時候惹媽媽生氣。她太瞭解她的脾氣了,她不想讓她知道她和丁波蘇茜她們在一起。

  從那以後米粒兒變得比較謹慎了,每天趕在十點半之前回宿舍。沒事兒的時候儘量不出去,乖乖地在宿舍呆著,弄得她們宿舍女生都覺得像看見天外來客似的。

  這樣過了一個月,米粒兒又開始適應了T大。

  有意思的是,差不多與此同時,華其軍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一反常態,對米粒兒關懷備至。

  上課以前特意跑到她身邊,問她,如果宿舍住不慣可以回家去休息,還說,休息好了才能學習好。下課以後讓班長把她叫到辦公室,有什麼不適應的啊,聽說你在外面有兼職,多參加社會實踐有好處,老師支持你。有一次在走廊碰見米粒兒,當著好多同學說,「米粒兒,聽說你在咱們學校時裝表演訓練班挺出名的,好好練啊。」

  米粒兒一方面覺得莫名其妙地,不太習慣,另一方面又很開心,單純如她,根本想不到這種變化的原因是什麼。

  終於有一天,華其軍把米粒兒叫到中文樓對面的小花園,「聽說你媽媽回國以後,在N大擔任領導職務,老師想拜託你一件事兒。」

  米粒兒抬起頭,很意外。

  「一直都很仰慕N大中文系,能不能調進去呢,看看有沒有可能?幫我問問。」

  米粒兒的心情一下就跌到了穀底。敢情!人家看上的是媽媽的領導職務。

  米粒兒的媽媽回國後不久,從系主任調進了校長辦公樓,擔任副校長,主管全校的教學。按理說,在這個位置上,調個人進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兒。但是米粒兒太瞭解她媽了,就她媽媽的脾氣性格,別說是華其軍,就是米粒兒的親姨,也得要公事公辦。這麼一想,米粒兒乾脆就什麼都沒跟她媽提,華其軍再問她的時候,她就硬著頭皮說,「問過了,中文系最近不進人。」

  這話一說完,華其軍的臉立刻就耷拉下來,「噢,本來也就是隨便說說的,沒想到你還真就當真了,替我謝謝你媽。」

  米粒兒聽了心涼了半截,想著,完了,這回肯定得挨剋了。她跑去找丁波,丁波說,沒辦法了你這下絕對把她給得罪了。不過她也不能怎麼著你,你就是以後老實點兒,不要授人以柄。要小心翼翼夾著尾巴做人。

  米粒兒小心翼翼了一個月,看沒什麼動靜,心又放下來,想著還是別把老師想得那麼恐怖,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麼一想,尾巴沒夾住,又開始頻繁地往粉紅色跑了。她媽當了學校領導以後越來越忙,漸漸地也放鬆了對她的警惕性。

  米粒兒這時候已經跟唐藝簽了約,恰好那段時間要拍的東西特多,她要去粉紅色,又要去戴戴那兒,經常就住在丁波那兒。發展到後來,因為晚上睡得太晚,米粒兒早晨也起不來,索性就不去上課了。

  這是一種惡性循環,越在外面呆著,米粒兒的心就越野,想想那一堆一堆的規章制度,她就煩,她覺得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於是就逃避著不去想它。這種情況不知不覺地延續了幾個星期,丁波一個勁兒勸她,千萬別讓華其軍逮著機會,她也沒以為然。最後還是丁波連推帶搡地把她弄回學校。無論如何你也得把這個文憑混下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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