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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他實在提不起進去的欲望。

  我好奇地看他,「喂,進來呀!」

  他猶猶豫豫止步不前。

  「喂,你發什麼呆呀!跟我進來。」我拉住他的胳膊,費了大力才讓他挪動一步。

  徐立濤被我連扯帶拽地弄進飯店。

  一進門,飯店老闆就熱情地過來招呼:「陳老師,來啦!」

  「是啊!」我高興地回應,邊說邊揪住想後退的男人,「來兩大碗牛肉麵。加料加辣,要快。」

  「好嘍,請坐。稍等啊!」老闆樂顛顛地跑了。

  徐立濤被我摁在了座位上。

  有些後悔自己的手重了。

  他那件大衣……有點可惜了!

  我趕忙四處張羅著,碗碟、筷子,再抓摞餐巾紙。準備齊全了才安慰起呆坐的徐立濤。

  「喂,這家的麵條很好吃的。」

  「你不信?等會嘗嘗就知道了。」

  「幹嗎呀?你那是什麼表情啊!」

  聽著我的喋喋不休,徐立濤皺起眉頭。這裡,實在太讓人意外了。感覺好像十年沒有打掃過。油油的桌面和地板,黃一塊黑一塊的牆壁,天花板不知什麼原因一直在滴水,服務員的衣服和抹布的顏色差不多。

  徐立濤趕緊收回眼,不忍再看下去。

  明明很難受,但還要死撐,頗有一副捨命陪君子的架勢。

  我忍住笑,看著他發窘,實在有成就感哪。

  牛肉麵很快上桌了,熱氣騰騰,令人垂涎欲滴。

  我拿起筷子夾起一大口,狼吞虎嚥起來。

  徐立濤拿起一次性筷子,一掰,筷子從中間折了。又拿起一根,掰,還是在同一個地方折斷。

  嘴裡塞滿面條的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從筷籠裡抽一雙出來,掰開遞給他。

  他好像並不領情,連聲謝都沒有便接了過去。

  「怎麼樣,味道還可以吧?」我趕緊問。

  夾起麵條的人很不耐煩,「我還沒吃。」

  「快吃快吃。」充滿期待地看他吃進一口,嚼了幾下。

  「好吃吧?」臉都要貼過去了。

  「還好。」他的臉沒有剛才那麼臭了。

  放寬心後又吃進幾大口,覺得沒什麼意思,便提議:「我們比賽吧。」

  徐立濤納悶,「比什麼?」

  「誰吸得比較大聲。」我的強項。

  「什麼叫吸得大聲?」他不解。

  「這樣……」為了讓他速成,我只有親身示範。

  夾面,放到嘴邊,吹吹,待溫度適宜,便使勁將麵條全數吸進嘴裡,再大嚼特嚼。香啊!

  徐立濤明白了,但他拒絕。

  「嘁,很好玩的。」我試圖說服他。

  「太無聊了!」他搖頭,死守底線。

  哈哈,堂堂建科老董在這裡吃面,還被我整得痛不欲生。說出去有人信嗎?

  「你笑什麼?」徐立濤不滿地問。

  「沒什麼。」我趕緊低頭吃面。

  「肉比較嫩。」他說。

  「哦。」

  「湯挺鮮。」他還說。

  「哦。」

  「面也有勁道。」他仍說。

  「哦。」

  「你怎麼發現這裡的?」他問。

  「小時候我家就住這附近,從上小學就吃這裡的面了。現在的老闆是老老闆的兒子。」得意洋洋地講述著拉麵店的歷史。

  「你也是個很長情的人呢。」徐立濤說。

  「過獎過獎。」我擦去嘴邊的湯汁謙虛道。

  「對了,這樣有名的小店我還知道很多家,我們以後再去。」來了興致就話多。

  「以後?」徐立濤重複著,眯著眼看我。

  我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我是說你也請我吃過很多好吃的東西,回請也不過分嘛。」

  「是嗎?那我一定奉陪。」他笑嘻嘻的,像什麼奸計得逞似的。

  「別想歪了!」我說。

  但從他的神情看,他已經想歪了。

  吃飽喝足,我打著飽嗝與徐立濤走出飯店。

  外面竟下起雪來。

  雪不大,晶瑩透亮,飄飄灑灑,與夜晚深藍色的天空輝映成趣。

  「哇!」我興奮地大叫著,激動地在雪地上踩出一堆淩亂的腳印。

  徐立濤說:「你在這等著,我去開車。」

  「別,咱們走過去吧。」趕忙攔住他,實在不忍心辜負這麼美的雪景。

  他略一沉吟:「好吧。」答應得有些勉強。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一口氣跑出老遠,回頭沖他喊:「喂,快點啊,怎麼慢吞吞的?」忽然發現站在一棵樹下的他表情慘澹,立即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怎麼,你不高興嗎?」

  「不,只是我從來沒有在這種天氣裡散步的習慣。」他說。

  「是嗎?那我們回去吧。」說完,我一轉頭往回跑,跑了沒兩步卻聽見徐立濤的聲音。

  「沒關係,偶爾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也好啊!」

  「還是算了,天也晚了。」我繼續往回走。

  「陳老師。」徐立濤又叫我。

  回頭看,他正向我招手。

  「怎麼啦?」我問。

  他卻不回答,還是招手。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很快跑回他身邊,「怎麼了?」

  他的手指指著樹幹。

  我仔細觀察,原來那上面刻著兩個人名,用一個桃心圍住,還有一支箭從桃心中間穿過。

  「天哪,真有這麼浪漫的事!」我把臉貼在樹幹上,百看不厭。

  「樹很疼呢。」旁邊傳來一個很煞風景的聲音。

  「這你都不懂嗎?多浪漫哪!」我反駁著。

  「樹在哭呢。」他簡直是不解風情。

  「怎麼會?這叫情趣你懂嗎?」我大叫。

  「那也不該以破壞植被為代價吧。如果人人都效仿,那……」他還有大道理。

  「夠了。」我連忙制止他,「這個我懂,但偶爾允許我們做一些超出理智的事吧?不然人活著多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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