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去的傷悲(46)_張千幻

四六

　　蔣雅凡停下腳步，看了女兒一眼，雖然生氣，可她必竟是自己的女兒啊。

　　「現在你高興了吧？我說不來，你哭著喊著讓我來，看看現在，這樣你就舒服了吧？」

　　「對不起，媽，我也不知道會弄成這個樣子。」秋蠻無辜地看著媽媽，她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的？

　　「還有灝，怎麼會為了那樣一個無知的小丫頭片子把我請到這裡來？」

　　「不是的，媽，是……」秋蠻想要解釋，可是，她卻突然發現她根本無從解釋。她突然想到，音茵會不會因為灝才這樣對待媽媽的呢？

　　「算了，等你晚上回家再說吧！對了，把灝一起帶來！」看著媽媽氣勢洶洶的背影，秋蠻無奈地轉身回教室去。

　　可是，轉過身去，卻看到了一臉驚訝的音茵，她蒼白的臉上，表情是僵硬的。

　　風穿過走廊，吹亂了兩個女孩的長髮。

　　「她……是你的……媽媽？」音茵吃力地說著，不敢相信剛剛聽到的一切。

　　她清楚地聽到秋蠻喊蔣雅凡——媽媽！

　　「是啊，音茵，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我的媽媽！」

　　不知者無罪，秋蠻並沒有責怪音茵的意思，她走上前去，剛想拉住音茵的手，卻被她用力地甩開。

　　「走開！」她往後退縮了幾步，聲音歇斯底里。

　　「原來，真的是你的媽媽，原來，你們是一家人！」她激動的身體在微微顫抖，笑容癡癡的。

　　泛黃的卷宗被她撒落了一地，被風吹亂，秋蠻俯身將它們揀了起來，整理好後翻閱起來。

　　音茵看著一臉愕然的秋蠻，痛苦著卻陰冷地笑著，被風吹亂的頭髮，遮住了她滿眼蕩漾的淚水。

　　朗朗的夜空中，月光像水一樣飄浮，像黑色的眼眸裡滲出的淚水，為女孩孤單的背影添上一絲憂傷。

　　秋蠻靜靜地走在繁華的街道上，纖瘦的身體緩緩移動和夜晚喧嘩的都市比起來，她似乎脆弱得不堪一擊，脆弱得像是要被吞噬，卷宗上的字幕依舊字字清晰地跳躍在她的腦海中，如巨浪般擊打著她脆弱的心靈。

　　被告人：農世傑

　　妻子：于林芳

　　長女：農洛芸

　　次女：農音茵

　　…………

　　一切的一切，突如其來的衝擊進她的世界中，她終於知道，音茵為什麼會那麼對待媽媽，也終於知道，音茵得知她是蔣雅凡女兒時的反映為何如此激烈。

　　依舊緩緩地行走著，她的腳步如此艱難，面露土色，長髮零亂地飄著，手中捏著那一卷髮黃的卷宗，手指僵硬，緊緊地用力，讓人無法想像，那樣的力氣怎會從這樣一個纖瘦的女孩身體裡發出？

　　可是，現在，她只想要當面向媽媽問清楚，她想要弄清楚真相。想著，她突然加快了腳步，身輕如燕般穿梭在喧囂的街道。

　　秋宅。

　　秋蠻靜靜地穿過客廳，上了二樓。她站在媽媽的書房外，內心的掙扎讓她突然不敢再向前邁步，但是，她必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她不要永遠被這件事情困擾。

　　「媽，我有事要問你！」秋蠻推開門，一邊走進去，一邊對著正在工作的媽媽說道。

　　蔣雅凡緩緩地抬起頭，眉頭微微皺起。她不記得女兒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沒有禮貌的。可是，女兒臉上讓人難以理解的表情，竟讓她忘記了提醒女兒要記得敲門。她怔怔地盯著女兒，直到秋蠻將一份泛黃的卷宗放到她的辦公桌上。

　　「這是什麼？」她疑惑地看著女兒，隨手將卷宗打開，「是那個女孩的？」匆匆看了一眼，似乎已經有一些陌生的文字還是讓她記起了這份案件。

　　見女兒點頭，她隨手將卷宗合上。

　　「可以先跟媽媽說一說，你和那個女孩的關係嗎？」出乎意料的，蔣雅凡竟沒有一絲心虛或是不安的情緒表現在女兒的面前，而是興趣濃厚地想要知道那個女孩的事情。

　　「音茵是灝的女朋友。」秋蠻的聲音輕輕的，已經沒有剛剛進來時候的衝動了，眼睛裡蒙上一絲淡淡的苦楚，無法控制的，她只想這麼介紹音茵。

　　蔣雅凡卻難以理解地看著女兒，她看得到女兒臉上的痛苦，卻不忍心打亂她。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不但不恨她，卻希望她能夠幸福，那種心情，我無法形容，可是，你知道嗎？音茵竟然也和我有著同樣的心情，她寧願自己痛苦，也希望我和灝能夠在一起。」

　　蔣雅凡第一次被女兒的話震驚住了，她內心冰封的記憶從下午那個冒然和她頂撞的女孩開始，就已經慢慢回復她的腦海中，直到現在，已經波濤洶湧，無法停息了。她的眼中有淡淡的淚水，唇角緊抿，微微抖動著。

　　「因為……這是因為……」終於，她還是放棄了，她無法將那個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秘密說出來。

　　「因為我們註定欠她的，對嗎？」見媽媽欲言又止，秋蠻突然覺得有一絲不安。

　　「不，我們不欠任何人的，更不欠她的。」她高貴的，略顯疲倦的臉突然變得慌恐起來。

　　「這只是一個誤會而已，誤會而已……」蔣雅凡重複呢喃著這句話，一個人走出書房。秋蠻怔愣住，現在，她更加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音茵蜷縮在宿舍的床上，放大的瞳孔讓她看起來緊張的情緒無法鬆懈。月光透過玻璃落在她的身上，似乎一直以來，就只剩下月光的陪伴了。她不知道怎麼去接受這個事實，她最最親愛的朋友，竟然是仇人的女兒，她一直視她為姐姐的人，竟然是仇人的女兒，她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身體，力氣大得像是想要將手指插進肉裡，感受那種血肉模糊的疼痛，她沒有流淚，眼淚像是被仇恨冰封了起來。可是，內心的痛苦卻讓她的身體不斷地顫抖。

　　突然，門外響起了劇烈的敲門聲，她小小的身軀晃動了一下，目光也隨之閃了一下。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敲門的人能夠看到裡面的音茵，所以，一直執著地敲著。深吸了口氣，音茵開了燈，然後跳下床去開門。

　　可是，她連敲門的人是誰都還沒有看清楚，就被對方一把抓住。手腕被緊緊地抓住，沒有絲毫可以掙扎的餘地。音茵定睛看清楚對方隱藏的黑暗中的臉，亞麻色短髮零亂地僵在頭上，唇角冰冷緊繃，目光中噴射出來的怒意讓音茵愣住了神。

　　「真沒想到，你是這麼自私的人。」他眼神冰冷，聲音冰冷，就連握住她的手都是冰冷的。

　　「什麼？」音茵虛弱的聲音緩緩響起，她怔怔地盯住鐘楚灝，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瞬間，空氣凝固成寒冷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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