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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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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小二走後我就動過這個心思,比如說起初我試著洗碟子,可是碟子沾了水就滑不溜丟,剛摞上一碟,就聽見嘩啦啦一陣脆響,一地慘白的碎片,然後抬頭看見明月的面色,和瓷片一樣慘白,而且支離破碎。 也試著擦過桌子,不過因為速度太慢(其實是追求完美),被客人攆開了;也送過酒,不過那酒太香,到半路就沒了;還殺過豬,不過那豬太沒靈性,見了本君不跪下來仰著脖子等我殺,反倒是尖叫著邊跑邊淌了一路的血…… 總之我試過各種工作,皆不如意,後來我終於怒了,咬牙切齒地要替明月切鹵片,但是明月不幹了,她說我萬一切傷了自己的手,她還得去請大夫,就算我不弄傷自己,也還怕我弄壞她的刀。 ……我有這麼沒用麼? 無情的生活啊,怪不得有個老喝酒欠帳的李姓詩人就發出「但願長醉不復醒」的慨歎—當然了,一醒不就得付帳了麼? 我低聲下氣地問明月:「那麼你覺得,我應該幹點啥呢?」 「你喜歡幹什麼呢?」她問我。 「我喜歡幹什麼,就幹什麼嗎?」我反問。 她思考了好一會兒,毅然應道:「是,只要能掙到銀子,你喜歡幹什麼,就幹什麼,我一定幫你。」 這句話讓我沉默許久。 因為我本來想告訴她,我的志向是做一個合格的紈絝,沒事時候吹幾聲笛,餓了來幾碟鹵肉,別忘了多加點胡椒,三兩竹葉青正好,再閑的時候,身邊圍一群人,如眾星捧月,聽誰痛訴下家史,順便罵罵陰險的白帝—雖然他說是我爹陷害我,可是有什麼法子呢,他是我爹呀,是我親爹啊,我……總得找一個替罪羊來詛咒一下吧。 不然我還不給活活憋屈死? 但是明月這句話的前提—能掙到銀子,這就讓我否決了這些想法,很顯然,紈絝是以花掉銀子為人生目標,而不是掙到銀子。 可是除此之外,我還喜歡做什麼呢?我茫然地想,茫然地看著她,良久方才問:「那麼明月,你喜歡做什麼呢?」 「我麼……」明月沉吟片刻,忽然袖中刀光一閃,速度之快讓我疑心她原是做殺手出身—只有傳說中殺手出刀才這樣快,這樣狠,這樣悄無聲息讓人毫無防備吧,不過照明月的說法,我這是去茶樓酒肆聽評書聽多了聽魔怔了—話說那刀光一閃之下,桌子悄無聲息地失去了一隻角,明月左手握木料,右手使刀,刀如雨下,閃啊閃地照花了我的眼睛,也照花了她的容顏。 應該說,明月雖然取了這麼拉風的名字,但其實並沒有皎潔如明月的容色,她是個姿色平常的小姑娘,且不拿月中嫦娥來比,就是我東海那些蝦丫頭蟹小姐的,也都還比不上。但是這時候,她專心致志地對付她的刀,眉目都浸在刀光裡,染了刀的鋒利,忽然就生出耀眼的光華,她的眼睛忽然黑得驚人,如夜色茫茫,她的濃眉裡忽然生出一股英氣,她面如敷粉,唇紅若朱,簡直就好像仕女圖中走出的……俠女。 我聽見自己的心跳了一下—當然,心不跳的話我早就輪回轉世了—但是這一跳跳得那樣險,就仿佛哪個神仙(當然也有可能是我爹,我親爹!)又在背後使壞了,挖了個坑等著我往裡跳,這樣古怪的感覺,又是害怕,又是興奮,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吧我承認我就是被陷害成癮了…… 一念才了,刀光就已經不見了,明月的手心裡開了一朵潔白的花。 奇怪,明明是油膩膩的桌子一角,桌子是舊紅色的,這一角也應該是舊紅色的,可是現今盛放在明月手心裡的花,無論怎麼瞧,都是極潔白的一朵花,白得像雪,像雲,像哪吒腳下盛開的那些蓮,清而不妖,麗而不素,明豔得簡直讓人無法直視。 卻聽明月說道:「這就是我喜歡做的事呀。」 這句話將我拉回現實:原來明月的愛好是做木工啊。 我挑一挑眉,道:「可是平日裡,你就只能拿這把刀切肉呢。」當然,她雕這朵花時那樣的專注,與平日切肉時懶洋洋的姿態,是全然不一樣的。可是不能否認,她每日裡切得最多的還是肉,鹵肉。 真浪費這一身出神入化的刀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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