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罹傷跌停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
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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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失蹤這幾天我和歐陽沒有提起過他。我們不說是不想破壞這份血淋淋殘酷的美。因為我和歐陽還在一起,我們彼此擁有著。非典鬧得全國上下人心惶惶,誰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像小鳥一樣被歐陽關在籠子裡,他說外面危險。我媽打了很多電話,在這個時候她最擔心的是我的安危。我叫她放心,我保證不讓自己被傳染也不會亂跑。肖越到家裡來看我,歐陽挺喜歡跟肖越聊的,因為肖越平和。男人和男人聊天的時候女人最好不要插嘴。聽著,聽他們說話,聽他們的深度是個有趣的事兒。男人之間的談話比男人對女人輕鬆得多,有些話題他們不會和女人討論。肖越說一場非典突如其來,人活在大自然中,根本對自己生存的環境一點不瞭解,危險太多了。歐陽說,穿再多的避彈衣也沒用,那都是命,該死的活不了。我低著頭聽他們說話偷笑著,歐陽拿筷子敲我的頭說我,你今天很安靜。我說我只聽,我今天沒帶嘴巴,只帶倆耳朵。 他們在喝茶,我回到房間從我箱子裡拿出一座牙雕的觀音。歐陽和肖越瞪大了眼睛。前段時間我在潘家園店裡老實守了幾天,那陣子馮胖子剛成功深入蘭蔻的老窩,他顧不上店裡的生意。劉大毛正跟胡英明為「全國山河一片紅」勾搭得緊。我一個人在店裡守著,一個老頭拿著這東西來問價,我抬眼一看就知道是個玩意兒。我跟老頭說店裡沒人,大爺您歇會等等吧。閒扯的工夫我又是給老頭倒茶又是給上煙,天南海北一通海吹。老頭高了,跟我說這東西是家裡的,*的時候他抄家抄來的。就想拿出來找人給看看。我說大爺啊,我一小姑娘怎麼會懂這玩意兒呢,我也是給人家打工的,您要真想找人看,您聽我說,這條街上沒好鳥,都缺德帶冒煙的,一準糊弄您。我給您找一師傅,是教書的,對這東西特有研究,關鍵是那人特厚道,還愛見義勇為,原來我們這街上有店家騙一客人東西,他當場就給人揭穿了,他說做買賣就講倆字「良心」,要不我您給找他去吧。老頭腦袋像搗蒜一樣點著。我還說,大爺您幫我看著店,隨便丟一樣我可賠不起。 我立馬鑽到隔壁店裡找了個叫魁爺的老北京,這人有水準,但就是沒錢,掙多少賭多少。我跟他說快點給我幫個忙,我那來一老花眼,您就幫我忽悠吧,他那東西是*抄來的,您就告訴他他這東西是假的。魁爺一口答應,做這買賣的人都互相拉托,太正常了,都指望為個好人緣兒以後有好事兒相互照顧一下。魁爺幫我把老頭忽悠高了,東西我四百塊錢就順到手裡了。拿了兩千塊塞給魁爺,我說:「哥哥,這事兒你知我知,天可知地可知,唯獨不能讓劉大毛知道。」魁爺一口答應。 我其實沒想瞞我哥哥馮胖子,真賣了錢我也不會虧待他,就是不想讓劉大毛這孫子知道,這孫子老背著我打電話,我就認准了他個賊沒幹好事兒。我也就心安理得吃獨食。如果真萬一不幸被他「明察秋毫」了,我就說我「打眼」了。這麼著一說一準沒人敢再追究。「打眼」就是說沒看准東西被人蒙了。買了「打眼」貨不但賠錢,還要丟人現眼。所以一旦「打眼」,發現後只能趕緊把東西收起來,不再給人看,怕被同行人當笑料說出去有礙自己的名聲。說簡單點就是因為占小便宜而被別人騙收了假貨。丟人啊!東西我拿回家後我也不知道具體能賣多少錢,就先收起來了,這些事情我也不願意告訴歐陽。自從上次跟馬克一晚上輸了20萬我就想把這東西賣了拿錢填賬。 歐陽對這些不感興趣,他轉身回屋打遊戲。我讓肖越給我找個買家,少了20萬不賣。肖越笑眯眯地答應:「包我身上了。」再次見到北京倒爺陳先生的時候,我向歐陽請了一天假,歐陽給我全副武裝,口罩戴著,水帶著。還囑咐我不許在外面吃飯,不許抽別人的煙,更不能喝酒。我都應承了。 陳先生反復把玩著我的牙雕觀音,我不耐煩地說:「你丫甭給我裝,也不是頭一回打交道了,不用挑我東西毛病,不用現想詞兒編我。我敢編別人我就不怕有人編我。」陳先生嘴裡「嗯」著眼裡看著,我心說:孫子,你丫就故意吧。我走到他跟前一把搶過我的觀音自言自語地說:「好東西,真他媽的好東西啊,看這圓雕技法,刀工流暢,刻畫工整,一準是牙雕高手嘔心瀝血所做,材質細膩,體態身材勻稱,惟妙惟肖,看這高雅的文化氣質和品位,多牛啊。真是一款極具鑒賞和珍藏價值的藝術珍品。」我還沒說完肖越和陳先生都笑出聲了。我瞪著他們說:「至於嗎,你們這些藝術文盲,懂什麼是藝術嗎?」陳先生接過觀音點上一根煙,吐出三個字:「二十萬。」 我拍著桌子:「成!」 我給肖越擠著眼睛壞笑。後來我才知道,這東西陳先生只給了肖越16萬,剩下4萬是肖越給倒貼的。因為我說少了20萬不賣。 紅蕾打過兩次電話,我都沒告訴她馬克抽大煙的事兒。她,呵呵,承受不了。我只告訴她準備接收我吧。非典真的是突如其來,我的朋友們,我們很久沒有在一起聚過了。以前我們天天鑽一起。我跟歐陽鬧說我想他們了,我要大夥一起撮一頓。歐陽不想我不高興,他也覺得我在家憋壞了。得到聖旨後我第一個給馮胖子打電話,他蹦著腳地贊同,我知道我們這群人都憋瘋了。我告訴馮胖子帶上嫂子蘭蔻,我以前不懂事,現在要好好跟她近近感情。馮胖子愛蘭蔻愛到骨子裡了,聽我這麼說他高興的不知道姓什麼了。再聯絡了文青和她對象王華都一口答應了。文青在非典期間回家住了,要不非得憋死在學校。肖越自不必說,他喜歡跟我們鑽。羅編我也叫了,這個偽文人就愛上趕著往我們堆兒裡鑽。劉大毛這人我以前說過,他媽生他的時候一準掉到賊窩裡了,看他那長相就是證據。這人不招人待見,但是大事小事他都能給你張羅,你還不能沒他。自打「全國山河一片紅」後,這孫子消失了一段時間,見風平浪靜了,他出來了。 定好了吃飯的日子我就盼著。我希望找回從前的感覺,哪怕它是虛假的繁華,我想試試,我想抓住。青春四分五裂了,我要用我的雙手把它拼起來。外面吃飯不安全,我們就把地點定在馮胖子的飯館。他那飯館飯做得真不是一般難吃,但是誰又是為了吃飯而吃飯呢。 唯一一個聯繫不上的人就是馬克。我從二伯那裡又拿了一套鑰匙。晚上去吃飯前我在家洗澡化妝,歐陽看著我眉飛色舞地哼著歌,他靠在牆上抽著煙說:「寶貝,只要你開心,什麼都能過去。」我撲到他身上把他撲倒在床上,我說時間緊迫抓緊時間再激情一次。歐陽看到我又開始臭貧了,他覺得我這裡不下雨了,我的天晴了。是啊,只要你們好我就好,你們不颳風我就不下雨。誰能給我洗腦,讓我忘記發生的一切呢? 到了馮胖子飯館,大夥都來了。我高興。但是我發現少的不是一個人,是兩個,紅蕾和馬克。 我們這一群人在一起,馮胖子說,咱們一人使點壞水,能把北京城翻個個兒。劉大毛補充著說,一人撒泡尿都極具殺傷力,能淹了北京城。 「這段時間天天在家吃,可把我們車車餓壞了。」 歐陽一直給我夾菜說著。我大口吃著喝著笑著,看著他們每個人的臉,他們真的開心嗎?我想是的,他們是真的開心。媽的,那就行了,你們開心我也開心。可是少了兩個人,我們就不整齊了。 羅嚴塔爾問我:「車車你的小說還寫不寫了,你在積攢什麼?」我說:「靠,我積攢個屁,我不是在積攢生活,是生活在積攢我,積攢我的痛。」我知道羅嚴塔爾這孫子聽不懂我說什麼,就是因為他聽不懂我才跟他說。誰不是虛偽的?真的假的整得一出一出的,都怕自己光著屁股被人看到,怕別人讀懂你,結果自己又偏想去讀懂別人。傻麼?傻! 羅嚴塔爾點著頭附和著:「對對,車車你說得對。」 我笑。 他給我點上煙說:「所以車車我說你能寫小說。」 我哈哈大笑:「寫小說?寫?寫是什麼?嘁!就是操!」 羅編附和道:「車車我不說我慧眼識英雄,就你這些口頭禪別人就不成。」 「新鮮了,還真是這麼回事啊。」 我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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