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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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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信了,否則為何要趕他走?他連話都不會說,你要他做什麼生意,怎樣生活? 少陵終於抬眼看著她,目光灼灼:你為什麼急?他能不能生活,與你何干?難道只有在你身邊,他才能生活? 血色迅速從憂止臉上抽離。眼前的少陵言語尖銳,神情冷酷,再沒有一分往日的溫柔,她怔怔地望著,忽然覺得他如此陌生。 她咬了咬唇,走到澤長身邊,將銀子從他手中拿出來,柔聲說:你去好好休息,若是有人趕你,我和你一起走便是。 說完,轉身便走,從少陵面前經過時,挺直了背,沒有再看他一眼。 她沒有看到少陵的臉,一點一點變得慘白。 明瑞宮裡,茗姨滿屋子繞來繞去,心急如焚,口口聲聲地責備:這樣大的人,怎麼還是不懂事?這是皇宮,不是牧場,你當還是在對我和你外公使性子嗎?那是太子啊,遲早是要做皇上的,你受不了委屈,他倒受得了嗎?從小到大都是這麼倔強,改也改不了!如今怎麼辦?你說怎麼辦? 憂止只是坐在窗前,頭輕輕靠著窗棱,出神地去看院子。已經是這樣蕭索的秋了呀,樹葉黃著,大把大把地落,幾個宮女和太監都在掃,前腳掃完了,後腳又落下來。 怎麼掃得乾淨呢? 她以為自己會傷心欲絕,可原來只是有一點疼。在心裡,隱隱的,並不嚴重。更多的是涼,是失望,是落寞。 被愛著的人誤解,不是該痛徹心扉的嗎? 什麼才是愛?少陵寵她憐她,百般呵護的時候,她以為她在愛,可當他沒了柔情,換成另一副面孔待她的時候,她竟沒有痛。這就是愛嗎?怎會這樣輕浮?她愛的究竟是他的人,還是他的好,或者是這深宮太淒清,她只是想要一些溫暖? 這一切令她困惑。 幾天之後,仍然是和好了。 最後耐不住的竟然是少陵,他摟著她,沉痛地說:是我錯,我怎能不信你,卻信了二哥的挑撥? 她流下淚來,濕了他胸前的衣衫。哭的是什麼呢,連自己都說不清,少陵卻為著這淚,更加地自責了。最後的最後,他說:下次你卻也不可再說那些氣話了,什麼若是趕那馬夫,你也跟他一起走,明知你只是負氣,可我聽起來,心中仍像針刺一般。 她卻怔怔的,沒了言語。 負氣嗎?真的只是負氣? 可她當時,分明字字真心。 玉鐲風波,終算告一段落。自此之後,少陵對她越發疼愛,她卻有了心事,終日落落寡歡。 幾日沒去探望流離。每每來到馬廄,遠遠看到它與澤長嬉戲的身影,便忽然不敢靠近。 怕什麼呢?澤長嗎?怎麼會? 時間過得越發緩慢起來,慢得成了一種折磨,一種煎熬,久了,卻也漸漸成為習慣。除了每日清晨給皇上皇后請安,她已懶得踏出明瑞宮一步。新鮮感過去,再豪華的宮殿也只是千篇一律的沉磚舊瓦,在這與世隔絕的華麗裡面,宮裡的勾心鬥角令她厭惡,也令她疲憊。更多的時候,她寧願找來宮裡的藝官,學學刺繡,撫撫古琴。 塞外生活這麼久,唯一的遺憾,便是沒人調教她這些細緻的女紅。哪個草原女子有這雙巧手呢,不如在馬背上策馬揚鞭更來得實在。到了中原,一路上見到江南女子的聰慧靈秀,只覺得新鮮有趣。入了宮,見多了巧奪天工的繡品,聽多了繞梁不散的天籟之音,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粗枝大葉。畢竟是女子,誰不想秀外慧中,誰不想多才多藝。 刺繡不過學了幾天新鮮,便懶懶擱在一旁,撫琴卻是興趣盎然。曲子學了一首又一首,初時斷斷續續,調不成調,後來卻也漸入佳境,竟也能聽出些許味道。茗姨雖然不懂,卻也依稀聽得出幾分門道,直贊她進步神速,有些學琴的天分。如此一來,她更是得意,每日悉心鑽研,竟然忘了寂寞。 一日,新學一支古曲,清越悠揚,極動聽,卻是百轉千回,難彈得很。練來練去,照顧音節已經手忙腳亂,自然彈不出那分神韻。她忙著苦練,茗姨在一旁靜靜地聽,聽著聽著,忽然說一句:這曲子,怎麼有幾分熟悉? 她搖頭道:茗姨記錯了,這曲子我是第一天學,極難彈,練得我出了汗。 茗姨也搖頭:不是你。 不是我?那是誰?她奇道。 茗姨微皺了眉,細細地想,忽然眼睛一亮:是竹林。 她一怔。 是了,竹林。竹林竹樓,白衣女子。鬱淑妃那日所彈奏的,正是這首曲,只是比起她來,卻不知要動聽多少倍了。 這便是一個妃子的悲哀。青春芳華,轉瞬即逝,曾經再是風光又如何,沒了皇上的寵倖,便像珍珠曝于荒野,只能日日蒙塵。將琴藝練得如此純熟,爐火純青,要的不僅是雙巧手,還要有多少個淒清的夜,一盞孤燈,滿室孤獨。 若是這樣才能藝壓群芳,想來世間女子,個個都寧願自己平庸無為。 她忽然幽幽歎了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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