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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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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身華貴的黑色冕服,頭上戴著極為隆重的珠冠冕旒,那是貴為太子才能享有的尊崇,她怔怔地望著他,第一次發現他原來是這樣的俊朗。前後成串的行珠,雖然隱隱約約遮住了半張臉,卻還是能清楚地看到從珠子間透過的雙眼。那眼神是鄭重的、熱切的,卻也是溫柔的,在這肅穆的儀式上,讓她的心猛然一跳。 茗姨將系了同心結的紅絛放到太子的手中,另一頭交給她。她遲疑著,竟然不敢伸手。接了這紅絛,便是獻出了自己,從此與眼前這個男人永世連在一起,再不分離。她抬眼看他,他微笑地,鼓勵地沖她點一點頭。 她深呼口氣,輕輕將紅絛攥在手裡。 他牽引著她,一步步走下臺階,步子極穩,極緩慢,她低著頭,能看到他的腳在走動間隱隱露出衣擺。他踏出的路,將是她的一生,從此他就是她的依靠,如今天一樣擋在她的身前,替她擋風遮雨,為她撐一片藍天。 她閉上眼,慌亂了許久的一顆心,終於在他這沉穩的步子裡,逐漸塌實下來。 洞房花燭。 進了酒饌,吃了合巹酒,行了交拜禮,一切這才平靜下來。 她已經換了常服,摘下重重的特髻,頭上立刻輕鬆了不少,可一天的勞累與緊張使她依然疲憊不堪。房中燭光搖曳,朦朦朧朧,充滿了祥和,卻也彌漫著曖昧。她的心跳急促而飄忽,低頭握著寬寬的袖擺,手心已一片潮濕。 他終於走過來,步子輕而慢,像是不忍驚動了她。 她的頭垂得更低。 他坐在她身邊,輕聲說:你怕? 她咬咬唇,不說話。 他卻笑了:你的膽量哪裡去了?還是個女童的時候,反倒比現在膽大得多。 她愣一下,想起自己第一次與他相見時那囂張的模樣。 他靠在床邊,仰著臉,眯眼笑道:這幾年裡,我常常回憶起你當時的樣子,那麼小的一個丫頭,卻有本事將話說得那樣神氣—我是淩憂止,這牧場就是我外公的,我從小見過的馬,怕是比你吃過的飯還要多。 說完低下頭,看著她微笑說:我記錯了沒有? 他學她的語氣,竟學得惟妙惟肖,她忍不住哧一聲笑。 他深深望住她,良久,輕輕伸出手,握住她的,歎息說:丫頭,知不知道我等你長大,等得多久多急切? 他眼裡有柔情,有滿足,有欣喜,手掌寬大而有力,她纖細的手被他握在掌心,有一絲酥麻,順著手臂,一路攀沿而上。這樣昏黃的光,這樣深情的眼,她看著看著,便忘記了身在何處,今昔何昔。 床前大紅的帳幔終於放下來,紅燭未滅,滿室馨香。 第五話 竹樓 憂止變了。 變得更美,更高貴,更有韻味。這改變很微妙,別人未必看得出,茗姨卻看得分明。她對憂止,就像對自己的臉、自己的手,太熟悉,太瞭解,不差分毫。大婚只有一個月,可她的皮膚細膩得多,臉色明亮得多,舉手投足也充滿了成熟而雅致的韻味。那韻味不屬於少女,少女的青澀挑不起這份嫵媚,茗姨忽然意識到,憂止已經成為了一個女人—她的憂止,她親眼看著一寸寸地長大的憂止,如今已經不再是單純懵懂的孩子,而成為了一個美麗而婀娜的女人。 她問憂止:你幸福嗎? 憂止仰著濃密的睫毛,寧靜地問:什麼才是幸福?太子對我很好,溫柔細緻,我心裡塌實並安穩,這樣,是不是就是幸福? 茗姨忍不住又問:那麼憂止,你愛他嗎? 愛?她愣住。 這個字讓她臉紅,讓她心跳,讓她憧憬。可是,卻也讓她迷惑。 他是優秀的,在一起的時間越久,她便越能發現他的優秀,文韜武略他懂,書畫音律他懂,騎馬射箭他也懂,待人謙和,彬彬有禮,自信而不自負,果敢而不張狂。 這樣的男人,頂著萬丈的耀眼的光芒,卻把她當作手中的一捧清泉,溫柔地掬在掌心,呵護備至。 她該是幸福的吧。還有什麼理由不幸福? 可是,她還是充滿了迷茫,充滿了疑惑,本來安靜的心裡,變得恍惚起來。黃昏時分,太子從皇上那裡回來,一眼就看了出來。 怎麼了,你有心事?他笑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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