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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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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頭,輕聲說:茗姨,你說爹會不會…… 茗姨像從夢中醒來,疑惑地轉過頭看她:會不會什麼? 她猶豫一下,咬唇說:我看皇上,不像個不分黑白的殘暴之徒。 茗姨終於明白她的意思,她驚愕地望著她,神情由茫然到憤怒,又由憤怒緩慢地轉為悲傷。憂止在這樣的注視下,感覺渾身都滾燙起來。 茗姨輕輕歎一口氣:憂止,你坐好。 她低垂著頭,不安地坐正身子。 茗姨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字字鏗鏘:憂止,茗姨此刻說的話,你永遠都要記得—你爹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忠肝赤膽,天地可鑒,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斷然不會做那賣國求榮的勾當!你若對他有絲毫的懷疑,便是茗姨這十五年來,沒有將你調教成人,若是再說出今天這樣的話來,茗姨實在沒有面目再苟且偷生,必立時便死在你面前,去九泉之下向你的爹娘謝罪! 這席話說得斬釘截鐵,十五年來,憂止從未見過茗姨的表情有如此刻一樣的肅穆。她怔怔地望著,心裡又悔又怕,又酸又疼,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倏地流下淚來。 茗姨見了這淚,臉色緩和下來,幽幽地歎一聲,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憂止在茗姨懷裡,肆無忌憚地痛哭起來,茗姨一樣流了淚,撫摩著她的頭髮,哀聲地說:忘了吧,都忘了吧,沒有黑白,沒有是非,沒有仇恨,你外公為你取名憂止,便是要你遠離憂愁,從此你身上,沒有過去,沒有痛苦,就只是一個簡單快樂的太子妃。 夜已深沉,茗姨的話,像塊重石砸在她心裡,壓得她無法喘息。 如果世上的事,真的都只有一句話那般雲淡風輕,那麼,就不會再有悲劇發生了吧? 一轉眼,來到都城已有數日,婚期終於迫在眉睫。整個都城的百姓,都沉浸在歡樂與喜慶之中,他們知道,三天之後,便是太子的大婚之期。程大人告訴憂止,舉國上下都在盛傳,他們未來的太子妃,有著仙子一樣的容貌,雪蓮一樣的風姿,泉水一樣剔透的心靈,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們英俊而賢明的太子。 太子在百姓心裡,竟有這樣的威信?她問。 程大人笑答:太子謙遜溫文,宅心仁厚,多次微服到民間體恤民情,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確實甚得民心。 她聽著,心裡忽然溫暖起來。她情不自禁地記起皇宮之中,夕落池邊那個美麗無比的黃昏,記起他小心翼翼撫上她發間的、修長的手指。 無論如何,那總是她的丈夫,是她後半生,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程大人忽然說:淩姑娘可想出城走走? 她驚喜地抬起頭來:可以嗎? 程大人笑著撚了撚鬍鬚:三日之後,你便是真真正正的太子妃,從此再不得踏出宮門一步,再沒有外出遊玩的機會,不如今日就讓內人陪你玩個痛快罷。只是務必帶好護衛,以保安全。 憂止本是喜上眉梢,可聽著程大人的話,想到自己今後便為籠中之鳥,再也沒有了自由,臉上的喜悅卻黯淡下去。 親自來到馬廄,解開流離的韁繩。流離雀躍著,不停圍著她打轉,前蹄叩打著地面,似是想立刻沖出去馳騁一番。它自從進了學士府,雖然每日上好的草料餵養,卻終日被拴在馬廄之中,想它過去在草原上,哪日不是盡情地奔跑,如今卻如同鳥兒被折了雙翅,自是苦不堪言。她輕輕拍打著它的脖子,低低地說:流離啊流離,我只想與你日日親密,寸步不離,如今看來,卻是害得你與我一樣,鬱鬱寡歡,不得自由。 都城果然繁華,大街上店鋪林立,人潮洶湧,叫賣之聲不絕於耳,憂止從小在牧場長大,從來沒見過這些新奇玩意,當鋪覺得新鮮,糖葫蘆也覺得好奇,走一路買一路,像是成了年幼的無知孩童,很是可愛。程夫人與兩名護衛一起跟在她身旁,看她的樣子都覺好笑,卻也不忍掃她的興致,由得她走走停停。 從學士府到北城門,不過一炷香的路程,連走帶逛,最後到達的時候,卻已足有一個時辰,出來時明明是上午,現在太陽卻高高地掛在頭頂,雖然剛到四月,卻也曬得人口乾舌燥,恰好城門邊有一家茶館,便一同坐下休息。 憂止將剛買的各色小物件擺了一桌,逐一把玩。程夫人笑著說:日後姑娘進了宮,稀罕玩意不知有多少,怕是看也看不盡了。 憂止抬起頭來,淺淺一笑,問道:夫人,我是否有些失儀? 程夫人搖頭笑說:淩姑娘童心未泯,天真可愛,我這才明白,為何那麼多的名門淑麗,太子殿下卻非是你不娶。 憂止心裡一動,把手中的玉簪香囊放下,問道:程夫人,我心裡有一個疑惑,不知您能否替我解開? 程夫人點頭道:知無不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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