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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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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 她微怔,抬頭看去,只見拱橋的另一頭,安靜地站著一名男子,頎長的身材,棕黑的發,面對著滿池蓮花,一動不動。風輕輕吹著,掀起他月白色的衣擺,他就這麼站在那裡,就像已經有數百年那樣久遠,在夕陽的映照下,站立成一尊美麗而高貴的雕像。 聽到程大人的話,他緩緩地轉過頭來,見到她,微微地笑了。 你來了。 他的聲音低而沙啞,他的眼明亮而溫柔。那麼一瞬間,憂止終於記起他來。 五年前,依然是這樣天邊佈滿紅霞的黃昏,依然是這身月白色的衣裳,有一個少年坐在高高的馬背上,沐浴在夕陽裡,對她說,淩憂止,我叫秦少陵,是當今皇上的第三子。 是了,他就是秦少陵,當朝太子,她即將完婚的丈夫。 她看著他,忘記了言語。程大人道:殿下,為什麼不進去,在這等了很久嗎? 他笑著,依然注視著她,輕聲說:是,很久。 這樣說完,他一步步向她走過來。她本能地後退,他卻已走到她面前,微笑著,低頭尋找著她的眼睛,柔聲說:丫頭,還記得我嗎? 她看著他,輕輕點點頭。 他唇邊的笑意更深,伸出手,撫摩她的頭髮,手指小心地卷起,又緩慢地釋開,很輕,很輕,像呵護一隻易碎的瓷瓶。 她抬起頭,仔細地望著面前這個男人。五年過去,他身上的那份尊貴之氣越發地濃郁,皇子與太子,一字之差,天壤之別。五年前,他還只是一個在草原上策馬揚鞭的少年,如今,卻擔負起整個天下的前途與命運。這樣的使命讓他更成熟,也讓他更自信,這混合成一種獨特的氣息,讓人情不自禁地,微微地迷醉。 為什麼娶我?她終於開口。 他笑:因為命。命中註定,你會是大東朝的妃子,是我秦少陵的妻。 黃昏的風輕而柔,池中的睡蓮純淨絕倫地盛放,他們周身都是迷人的昏黃。她有無數個問題,可是此情此景,輕易將她眩惑,面對著眼前這個溫柔卻孤獨的男子,她再也說不出話。 晚上,怎樣也睡不著。白天的很多片段,不斷地在腦中閃現。皇上的溫和,皇后的體貼,還有那夕落池邊謎一般的太子。披了衣服去敲茗姨的門,才看到她也一樣不能成眠。她鑽進茗姨的被子裡,像兒時一樣將頭枕在她的腿上,不知怎麼,心裡一下便安穩下來。 躺了良久,她才低聲說:茗姨,皇上……究竟是怎樣的人? 茗姨凝神地回憶:當年小姐成婚時,倒是見過一次,那還是十幾年前,皇上那時還很年輕,很英俊,很和善,對誰都是笑臉相迎,卻又絲毫沒減了半分天子的威嚴,我還記得,將軍曾對小姐說,當今的聖上,或許將是大東朝建國以來,最英明的君主。誰知這話說了才幾年,就…… 茗姨紅了眼圈,不再說話。憂止知道她是想起爹娘的慘劇,沉默了好一會,又問道:那……我爹呢? 茗姨擦擦眼睛:將軍嗎?那真是世上最英勇的男人。 如何英勇? 小姐年輕的時候,仗著自己有些武功,偷偷離開牧場,帶著我去闖蕩江湖,行俠仗義,說什麼要做天下第一女俠客。其實她那些武功算什麼呢,在江湖上,比她厲害的人不知有多少,只是一直沒遇見,便也真的以為自己是什麼女俠。直到有一天,遇到一戶人家娶親,碰巧撞上一夥山賊,那些惡人見人家新娘子長得標緻,非要搶回去做押寨夫人,小姐拔劍去救,不想那賊頭子武功了得,不僅人沒救成,自己還受了傷。若不是正遇上將軍打了勝仗經過,恐怕你娘和我的性命也都難保。 憂止聽得入神,坐起身問:我爹怎樣救了你們?用的什麼武器? 茗姨微笑:哪兒用什麼武器呢?我還記得,將軍那天穿了一身銀甲,戴著金盔,披了一條猩紅的斗篷,高高地騎在馬背上,遠遠看見這場混戰,便大喝一聲,那一聲真響亮啊,嚇得那夥山賊渾身發抖,接著將軍策馬過來,人還沒到,山賊就逃了大半。那天的風真大,吹得將軍的斗篷獵獵地響,他在風中一動不動,仿佛頭頂著天,腳踏著地,像一尊天神一樣威風凜凜,不可侵犯…… 茗姨望著遠方,語氣越來越激動,卻也越來越飄忽,就像在講述一個無比真實的夢。憂止癡癡地看著她,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她所講述的一切,無疑是每一個女子對於英雄的全部詮釋,娘定是在這次邂逅中深深地愛上了爹,愛上了那個無與倫比的偉岸英雄,可是對他動了情的,真的只有娘一個人嗎?茗姨那時也是豆蔻年華,這樣的情景,在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心裡,該有怎樣強烈的衝擊?十五年的默默付出,竭盡心力地撫養一個孤女,甚至不惜終身不嫁,這樣的不離不棄,這樣的無怨無悔,除了與娘的主僕情深,難道真的不曾摻雜一絲其他的、不為人知的情感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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