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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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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將她放下來,極輕,極溫柔。顛簸了這樣久,她的雙腳一觸地面,膝蓋頓時一陣酸軟,險些跪在地上,他迅速架起她的雙臂,將她牢牢接住,再輕輕托起,就像一個年幼的孩童,呵護他精心豢養的一隻小貓。 她怔怔地看著他,心裡有無數個問題,張口居然卻是一句:你是誰? 他卻不答,彎腰從水邊找到一根粗樹枝,牢牢握住,又找到一塊平滑的大石,用手抹了抹,再將她拉過來,看著她坐穩,自己才席地而坐。 她再問:你是誰?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他側頭看她,只笑一笑,仍然不答。身子坐得很直,手裡緊緊握著粗枝,毫不鬆懈,眼光從她身上移開,重新盯住不遠處林邊某點,神情嚴肅,一動不動。 他在看什麼? 她疑惑,順著他的眼光尋找,卻只見到黑壓壓的林子,密不透風。層層疊疊的樹木間,似乎有黑影隱隱晃動,像是樹葉,又像是枝條,分辨不清。 一陣風吹來,吹開了密密的枝葉,她忽然看到有一個隱約的黑點,一上一下,像是飛翔,又像是跳躍。 她好奇,疑心自己看錯,揉揉眼,再望過去。 這一次,借著林中透下的月光,她終於看清它的模樣— 那分明是一隻怪獸! 大體看來,像是一隻鳥,卻比鳥遠遠龐大數倍,眼睛很小,但極亮,隔著數丈,依然炯炯生輝。身體和爪子,都極像一隻碩大的黑雕,可它是有牙齒的,突兀地支出來,在月光下閃著白光,尖利而兇狠。還有一點與雕極不相同,就是它有一雙透明的、如蜜蜂般的翅膀,想來剛才的嗡嗡之聲,便是這翅膀拍動的聲響,開始離得遠,聽不分明。 最奇是它的顏色,一忽是黑,一忽是白,一忽是灰,隨著周圍環境的變化而改變,若不細看,很難看出它的存在,難怪剛才她尋找那麼多次,仍然沒有發現。 她忽然不寒而慄—這怪鳥,從外形上看,很像古書中記載的玄蜂,可玄蜂不會變色,它又比玄蜂更加厲害一重,無論它究竟是什麼,絕不是只善良的動物。 她越想越怕,抓緊衣服,情不自禁地後退。 忽然有一隻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 她一驚,側過頭去,卻看到他在朝著她笑。她看不到他的嘴、他的臉,可她仍然能看到他的笑容,因為他有一雙那樣靈活的眼,微彎著,閃亮著,像是在說:別怕,有我。 他的手很大,很暖,這一切都帶著某種安撫的力量,讓她一點一點地鎮定下來。 他究竟是誰? 他指了指遠處的怪鳥,又指了指面前的仙湖,搖搖頭。 她疑惑地看他,低頭思索一會兒,忽然腦中一亮:它怕水? 他微笑,聽不懂般,既不點頭,又不搖頭。 她卻懂了。 難怪它追了他們一路,卻在仙湖停下來;難怪他忽然背起她便跑,原來是知道仙湖是它的剋星,在救她的性命。 想來他早就認得這怪鳥,熟悉它的脾氣屬性,或許他們是死敵,在這林中糾纏數次,甚至或許,五年前流離和他的一身傷痕,也是拜它所賜。 她忽然一身冷汗。 回過頭看他,他仍然正襟危坐,一動不動,一隻手緊緊握著樹枝,另一隻手卻覆蓋著她的手,她輕輕動一動,他立刻更緊地握住。 她心裡湧起一絲感動—這是他們的第三次見面,沒有過任何一句交談,可是如今在這樣危險的時刻,是他在她身邊,在這個水般冰涼的夜晚,給她溫熱的保護與關懷。 憂止仔細去看他的臉,透過濃密的鬍鬚,依稀分辨他的五官。他的眉並不濃,眼睛也並不大,鼻子雖然高,卻不顯冷峻,整張臉的線條都很柔和,如果刮去臉上蓬亂的鬍鬚,他會是整潔而清秀的。這不是一張野人的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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