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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草原,處處都是帳篷,只有她家是這紅瓦院房,以前她總嫌瓦房堅硬,如今才知道它的好處。

  她從小頑皮,手腳靈活,三兩下便爬到屋頂上去。這才居高臨下,看得分明。

  那黑壓壓的人群,是牧場裡的牧民,裡裡外外,圍得密不透風。在人群中間,有一支騎隊遠遠逼近,前後均是高頭大馬,馬上都是身著鎧甲的士兵,鎧甲又重又亮,在陽光下閃著銀光。騎隊的正中央,前後夾著兩輛馬車,馬車又寬又大,朱紅車身,錦緞車簾,縱然距離這樣遙遠,仍看得出周身雕刻著精緻花紋。拉車的各是四匹雪白大馬,一看便是經過特殊訓練,雖然跑得極快,但馬車又穩又平,不見顛簸。

  騎隊眼看到了大門,這才慢下來。人群忽然變得安靜,大家後退著讓出一條寬敞的路,然後拎著衣袍,一個接一個地跪拜下來,頭垂到地上,久久仍未抬起。

  外公說,牧場有貴客,看來定然就是他們了。可到底是怎樣的貴客,需要這樣地嚴肅,這樣地謹慎?外公向來把她當作掌中珠寶,牧場來了再尊貴的客人,也從來不肯限制她一分,如今這客人,難道是長了三頭六臂嗎?

  越是好奇,便越是坐立難安,恨不得立刻跑出去看個究竟,可想著外公的叮囑,又心有戒忌,不敢亂動,正煩躁間,忽然聽見腳下有細小的聲音,一聲又一聲地喚著:憂止,淩憂止……

  憂止低頭,一眼看見是索多珠,躬著身俯在窗外,探頭探腦地向裡張望。她一喜,小聲說,這兒,我在這兒。索多珠抬頭看見她,忍不住咦的一聲,她忙將食指豎在唇邊,攀著屋簷,慢慢地滑跳下來。

  索多珠便驚奇地問:你怎麼爬屋頂上去了?

  她嘻嘻笑,說:看熱鬧呀。你怎麼來了?

  索多珠說:不是說好了去仙湖嗎,在牧場外面等了半天你也不來,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打哪兒來了好多人,爹爹和娘都趴在地下磕頭,又不讓說話。無趣得很,我就偷偷跑出來找你。你怎麼不來呢?

  憂止轉身靠在牆上,一肚子的不高興,撅嘴道:外公不許呢!說是有貴客,不准我到處亂跑。這牧場我閉著眼睛都能走一圈,躲著客人就是了,幹嗎要關著我呢,奇怪極了?

  索多珠卻不說話,躡手躡腳又回到窗前,露了半張臉向裡看,然後招手喚她過去,用手指指房中。憂止跟過去,向裡看,只見茗姨靜靜靠在椅子上,雙眼微閉,像是睡著一般。

  走吧。索多珠拉她,留在這裡多無聊呀,我們到仙湖林去,你外公最疼你,頂多責駡兩句,又不會拿你怎樣。

  憂止本就想走,現在有人在一旁慫恿,更是難耐。順著窗子向裡看,見茗姨一動不動,剛才兩個人悄悄聊了這麼久,她也沒睜過眼,想來定是熟睡無疑。心裡想一想,便跺腳說:走。

  說完貼著牆根,拉著索多珠,撒腿就跑。

  太陽就在頭頂,暖洋洋地照過來,天很藍,並且透明,雲朵潔白而輕淡,走在藍天與草原之間,真是愜意。

  正午時分,她們來到仙湖林。

  這片樹林,憂止最是熟悉,它不知生長了多少年,林中大樹參天,枝葉繁茂,廣闊幽深,一般人進去,很難找到出路。可憂止自幼生長在這牧場,六七歲便可騎了小馬馳騁草原,約上二三夥伴,馬鞭甩得劈啪響,當真煞有介事。跑得累了熱了,總會來這林邊,乘涼避暑,嬉戲追逐,自是對地形了若指掌。

  所以叫它仙湖林,是因為樹林深處有一池湖水,清澈見底,碧波蕩漾,湖面常年籠罩一團霧氣,遠遠看去,仿佛仙氣繚繞,美不勝收,因此得名仙湖。最妙的是湖邊有種鮮花,大小如荼,形狀如梅,七朵為一簇,一簇七色,赤橙黃綠青藍紫,一朵不多,一色不少。一簇簇遍佈湖邊,絢爛至極。

  外公說,此花名喚彩虹,不分春夏秋冬,總是常年盛放。

  現在這個季節,彩虹花開得最美,湖水也最是碧綠,天氣若再熱一點,便少了些清涼,再冷一點,又失了分神韻。憂止還小,自然體會不出這份觀湖的雅致,只知道這時的湖水涼而不冰,仙霧濃而不厚,美到了極點,也好玩到了十分。

  索多珠走在前面,邊走邊說:今天來的人真威風,馬車又大又漂亮,裡面一定寬敞極了,我們牧場就沒有這麼漂亮的馬車,連你外公都沒有。

  憂止本來也是極羡慕那兩駕馬車,可聽索多珠這樣說,心裡爭強,便歪頭說:我外公一定有,只是他不出牧場,用不上。

  索多珠說:胡說,你外公就是沒有,要是有,怎麼我們誰都沒看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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