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天使(77)_風曉月

七七

　　他的氣息在我周身彌漫開來，將我包裹在裡面。這一刻，我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鬼適在我身邊的那種恬淡的安全感。以前也時常與鬼適一起練琴，但都是他借由我的身體，借由我的雙手，我的眼睛和耳朵。但是這一次，他按指，我拉弓，就當作是特殊意義上的合奏吧。

　　熟悉的旋律在耳邊迴旋，我幾乎要沉溺在這鬼適幻化出來的朦朧的氣息裡了。一曲奏畢，我還未能回神，他也執著我的手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我的心思，你可知道？」

　　我渾身一震，仰起頭看他。

　　他卻撇過臉去，似是在逃避我的目光。

　　「來夏，我發現最近你時常會盯著我看。」

　　「誒？」

　　「你可知道，你的這種看人的方式，讓我很不安。」

　　「啊……」我不由一陣歉疚，「對不……」

　　「我並不是想要你道歉。」他說著，扳過我的身子，直視著我的眼睛，「有的時候，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透過我，在看著什麼？你的那種期盼的目光，到底落在什麼地方？」

　　「我……在期盼？」我喃喃重複。

　　「剛開始只是比較好奇，覺得這個女孩子有點奇怪，看人很直接，坦率到讓人無法承受。但是久而久之，我漸漸發現，這並不是一種單純的直接，而是一種探究性的注視，這讓我很不安，也由最開始的好奇，漸漸演變成了一種夙願。一直到最近，這樣的情緒一直控制著我，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我為什麼會不由自主地想要回應你的注視，但是卻又害怕回應了之後，會讓你得到失望的答案，最終失去你注視的目光。」

　　他叨叨絮絮了一大堆，最後自嘲一笑：「我這是怎麼了？」

　　門哐的一聲被打開了。

　　我和駱風嚇了一跳，只見安源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我突然一陣心虛，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從駱風身邊躲了開去。

　　安源沉默了半晌，道：「真是巧啊，我在給莫離做急訓，來夏你在這裡找風做急訓呢。」語氣中有強烈的嘲諷。

　　「小源你……」駱風話說一半卻被安源硬生生打斷了，「風你的身體都還沒恢復，醫生不是說你需要好好地休息嗎？過多地練琴只會讓你的身體更加勞累而已。」

　　她又轉向我：「來夏，能出來一下嗎？我正好有事要找你說。」

　　我有些忐忑地走到門口。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我跟她走。她在前面走得很快，每一步都似乎帶著怒氣，一直走到樓梯口，她才倏地轉過身，盯著我的眼神冰冷：「來夏，我想對你提個要求。」她說，「風的身體不太好，你以後，還是不要總是來打攪他比較好。」

　　面對她這種咄咄逼人的氣勢，我突然感到有些憤怒，底氣也足了一些：「是否歡迎我來探望，由駱風本人說了算。你到底是站在什麼樣的立場上對我說這些話的呢？表妹，還是女朋友？」

　　她的眼瞳倏地睜大，似是有些吃驚我怎麼會知道他們是表兄妹的身份。沒錯，自從上次無意中從女管家口裡得知這件事，我就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就算是莫離也不曾。但是現在，我決定用這個來作為自我保護與反擊的一件利器。

　　「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大吼，「對於你來說，風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你的存在只會給他造成困擾，如果他認識了你，反而使他的身體變得更差的話，那我寧願他從來沒有見過你，他從來沒有認識過來夏！」

　　「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真有些後悔了……」她的臉上浮出一絲淒苦的冷笑，「我為什麼會認識你？如果我也不認識你，就不會發生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了。」

　　我聽見自己略微顫抖的聲音在問：「你到底……向我隱瞞了什麼？一直以來，你接近我的目的又是什麼？你是在利用我嗎？你從來不是真心跟我交朋友的嗎？」

　　她哈哈大笑起來：「沒錯，從一開始，我就是在利用你。誰讓你是來夏呢？但是多可笑，憑什麼我一個藝術班的保送生要放低姿態去結交你這樣一個普通班的學生做朋友？我真是自取其辱！」

　　她從我身邊擦身而過。

　　「你是為了什麼目的？真的是為了簡天嗎？」

　　一種可稱為不屑的表情從她的眼神中一掠而過「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她丟下模棱兩可的答案之後，腳步聲在我身後漸漸遠去。

　　安源離去之後，我呆呆地站了半晌，腦中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來夏。」

　　我猛地一怔，回轉身，只見莫離正憂傷地看著我。我的心臟漏掉了半拍，原來，噩夢才剛剛開始。

　　「莫離，我……」我下意識地開口想解釋，但是他卻扯出一絲笑容，抬手制止了我。

　　「其實，剛才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和安源正在來這裡的路上。安源說要跟你開個玩笑，所以才擅自接了我的電話……我們原本想給你個意外的，不料……不料卻得到了讓自己意外的結果。」他頓了頓，又道，「我知道這是個誤會，是安源她太過敏感了，我相信你和駱風都沒那意思。」

　　我慢慢低下頭去。莫離走近我，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用前所未有的輕柔的口吻對我說：「來夏，以後……不要跟駱風走太近比較好。雖然你們在一起拉小提琴那也無傷大雅，但是給別人看到那樣的場面，流言蜚語也是難免的。你聽我一次，恩？」

　　我感到自己的臉頰開始發燙，「莫離，你……真的不生氣嗎？」

　　他笑了起來，拍拍我的臉：「我生什麼氣呢？你又沒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我相信你。」他特意地加重了相信兩個字，仿佛重重敲打在我心坎上的錘音。

　　我點了點頭，想道謝，但是卻說不出話來。

　　莫離又問：「我們走吧。要先去跟他們道別嗎？」

　　我慌忙搖頭。

　　他笑：「也是，這樣的狀況的確挺尷尬的。那我們先走好了，醫生說了駱風的病情不算太嚴重，馬上就可以出院的。以後我們在學校裡還是可以碰面的。」

　　我松了一口氣，朝他笑笑。他便拉著我的手下樓。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