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春校園 > 瀾本嫁衣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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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月光的夜晚,窗外一樹梨花,碎小暗影投射在窗子和牆面,搖晃不定,婆娑如歌。月色又在地面和床上切下一方斜斜的霜白亮色,她的臉容沉睡在月光之下,因為有夢而帶著輕微變化的神情。囁嚅幾下,又翻身睡去。此情此景這麼多年歷歷在目。彼時我看著她,有撫摸她的欲望,卻總是不敢。 卻記得有一夜她忽然翻身過來,抱著我。我一向睡眠極淺,自然就醒了過來。只感到她的額頭暖濕地貼在我臉頰,略微用力往我的頸窩鑽。細弱的胳膊折過了我的胸口,手放在我的肩頭。一條腿擱在我腹部。嘴裡念念有聲。我已經清醒無比,內心驚怯慌張,卻一動不敢動。 我輕聲而遲疑地說,姐姐……你怎麼了。 她沒有應聲,還在夢中。 於是我又輕輕拿開她的手和腿,往床沿挪了挪自己,側身背過去,試圖遠離她。卻是再也睡不著,一動不動到天亮,如此一直看著梨樹的陰影愈加鮮明,天光漸漸朗然。接下來一整天都很困乏昏沉,上課的時候仍不時出現昨夜的情形。 後來與她說及此事,她笑著,說她一點也不知道。也忘記了是做了什麼夢。 她十六歲與前來洛橋看她的康以明離家的那幾日,我一年多來第一次獨自睡一張大床,竟相當想念她。夢見她還在我身邊睡覺,甚至抱我。手撲過去,卻是空的。我落落寂寂地醒來,看著一半空的床,忽然想哭。淚流了一點,擦乾就沒了——這與多年之後聞其死訊的心情竟如出一轍。 我才明白我那個時候已經開始紀念她。 10 他們在小旅館度過三日。她不顧天氣寒冷,特意穿了以明送她的白色紗裙。兩個人在鎮上逛逛,吃東西,回到旅館去坐在一起看電視,擁抱,撫摸。無所事事,但又不忍分棄,所以就一直呆在一起。這似乎是年輕時感情的常態。彼此之間是一種空虛的膠著。 夜幕降臨,以明就與她莋愛。她瘦小孱弱的赤裸軀體,幾乎沒有任何曲線。只有以明的一半身體寬。但這單薄如紙的身體卻令他備受折磨——以明無法克制想要狠狠蹂躪她,幾近想要把她碾碎;但與此同時卻又想要用力寵溺她,用力寵溺——直至其窒息。 最後那夜,在持久痛楚的交合中,她雙腿都被他用力分開並蜷曲架起,這直白幾近殘忍的姿勢令她難受得咬緊牙關,她便這樣看著以明拼命蠕動,專心致志沉浸在情欲享受中,時而閉著眼睛噝噝吸氣喘息,顯得冷漠無情,又萬般陌生。這一切渾如車馬過橋一般從她身上碾過,匆促暴烈,只為抵達情欲的彼岸,再也不會返回。 知秋頓覺這痛楚被滲透了絕望,因此不可忍受:她面容漸漸帶有扭曲,直直盯著他的眼睛,四目相覷,猶如一種刑具相逼的審問。以明對這神情感到全身發麻,再也進行不下去,突然暴躁地一巴掌用手按住她整張臉——如她的繼父一般。 知秋忽然就大叫,拼命掙扎。兩個人扭打起來,下手都非常狠,愈痛愈打,沉默劇烈地喘著氣,直至最後筋疲力盡地僵持對峙,然後疲憊地放棄。 你明天就回去吧。 她終於開口說話。 以明沒有回答,只是煩躁地開始抽煙。她默不作聲起身穿好衣服,整理體面。以明以為她要走,就問,你要去哪兒? 她說,我困了,要睡覺。 說完然後又氣定神閑地躺下,側過身去和衣而睡,很快就沉沉入夢。 康以明目瞪口呆,看了她一眼,罵了句,靠,這也睡得著。接著索然無味地起身穿衣,收拾行李,天微亮,便獨自離開。 知秋醒來已經是中午。以明走了。她呆呆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起身收拾好東西,下樓到公共盥洗室洗了臉,步行到小鎮車站,買了回程的票。 傍晚時分她又出現在我們家門口。母親抬頭看她一眼,平靜地問,吃飯了嗎,餓不餓。 知秋點點頭,把包擱在地上就徑直走過來在餐桌邊坐下。她大概是餓極,打開反扣著的碗盤,抓起筷子就開始吃。 她的饑餓,困倦,一切都是這樣的直接。餓了便吃,困了便睡。這樣的方式,折射出她的本質性情。知秋對花花世界有著這樣強盛不可抵擋的體驗欲,行事大拓直接,但因為是個女子,所以由此而不幸。這些都在今後得到了印證。 那天葉知秋回家來,直到吃完飯都沒有看我一眼。她只在擦嘴的時候,才與我目光相對。 她大概是不知道,或者不在意,我一直是盯著她,看她這樣狼吞虎嚥地吃完一頓飯。 11 知秋很快決定要回到北方,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大學的機會是拯救,所以她要抓住。最後一年到了高三,突然就收了心,專心致志念書,徹夜做功課直到困倦地伏在桌上睡著。 我問她,姐姐,你是不是想走? 她飛快地算著題,頭也不抬地回答我,那當然,難道要我一輩子留在這裡不成。 我不說話看著她,良久,她也許對我的注視有所意識,才回過頭來看看我,說,一生,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離開這裡嗎? 我說,我還沒有想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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