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屋子(71)_嬌無那

七十一

　　杜鏡明延遲了離開這個城市的計畫，歐藍很高興，覺得這是因為自己的魅力，杜鏡明才留戀這個城市。她的心雖然在歐楚身上，但杜鏡明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男人，他因為她而不走，使歐藍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也使她在歐楚那碰的壁得到一種心理補償。杜鏡明自從見到了龍龍，雖然和以前一樣，幾乎每天都會見歐藍，可是歐藍曾經在他內心激起的一點微弱的感覺已經完全消失了，他只把她當成一個朋友。他看著歐藍溫柔嫵媚的笑容的時候，不禁嘲笑自己，杜鏡明，你一直以來，就不是一個正常的人，你一直以來，就無法愛上正常的女人。

　　你是個異端，愛情的異端。這天，他也是眾多圍著龍龍的畫師中的一個，特別的一個，因為他不是書畫院的畫師。此刻，他凝視著龍龍。龍龍的臉上一如既往，平靜，仿佛來自異世。可是，杜鏡明卻覺得自己在龍龍的臉上看到了無聲無息的廝殺，這廝殺來自龍龍的內心深處。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見的，可是他真的看見了。龍龍的眼睛凝視著某處，好像在看著什麼東西。隨後，他就看見龍龍石膏般的臉上，血色在石膏背後迅速消失，不，不是血色，是生命力，迅速地、有如退潮般地消失。

　　杜鏡明扔下畫筆，推開畫布，一個箭步上前。大家都吃了一驚，剛要抗議，卻看見站在畫室中間的龍龍的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向後一仰，倒在及時伸出雙臂的杜鏡明的懷中！打120！杜鏡明大聲朝愣住了的畫師們吼道。歐楚趕到醫院的時候，龍龍已經醒了過來。他一眼就看見了杜鏡明站在床邊。他！他怎麼會在這裡？！他又怎麼認識龍龍的？！歐楚忽然覺得，杜鏡明像個遊魂，無處不在。你！杜鏡明看見歐楚走了進來，也愣住了，他也實在想不到歐楚會在這裡出現。

　　他此時的感覺跟歐楚一樣，歐楚陰魂不散，無處不在。歐楚不看杜鏡明，他走到龍龍的床前，彎下腰，握住龍龍擱在雪白的被子上比被子還慘白的手，龍龍，你感覺怎麼樣？龍龍微微側過頭，好像想對歐楚笑一笑，可是她很久很久沒有笑過了，似乎已經忘記了應該怎麼笑了。她只是嘴角牽動了一下，柔聲道：小楚，對不起。不，龍龍，以後無論什麼事，都不要對我說對不起。歐楚把她的手放進被子裡。杜鏡明看著這些，臉色微微白了。歐楚，全世界的女人你都要嗎？歐齊、楚楚、歐藍、淩可冰，還有一些別的不知道的女人，現在，還加上龍龍！杜鏡明覺得自己現在，非常非常想在歐楚那張俊美的臉上狠狠地打上一拳。他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如果龍龍不在跟前，他保證這一拳讓歐楚那張小白臉開個滿堂紅。醫生走進來。

　　歐楚站直了身子，焦急地問醫生龍龍的情況。已經沒事了，只是神經性昏厥，由於某種強烈刺激引起反射性的周圍血管擴張，心臟排血量減少，血壓突然降低引起的。恐懼、劇痛、挫折、空腹過勞、手術、出血、見血、注射、外傷、空氣污濁悶熱都會導致這種昏厥，回去好好靜養一下就好。聽著醫生毫無感情的盡是專業名詞的說明，歐楚松了一口氣，現在我可以帶她回去了嗎？醫生點了點頭。龍龍是我送到醫院的，應該我帶她回去。杜鏡明盯著歐楚。哦，是嗎？那你一定知道她住在哪裡吧？歐楚嘲諷。杜鏡明一時語塞，他確實不知道龍龍住在哪裡，就連她的名字，也是剛才送龍龍到醫院的時候那個理事馮洛華告訴他的。

　　9

　　好長好長的夢啊，小沙子睜開眼睛，好像一個小天使在白雲中醒了過來，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左右看了一下，淡綠色的被子，軟軟的大床，床頭那個拿著一個煙斗的怪模怪樣的小男孩，她想起來了，自己在歐哥哥家裡。歐哥哥，對，歐哥哥呢？他說過，自己一醒過來，就一定能看到他。可是歐哥哥第一次失言了，他不在！小沙子心裡有說不出的失望和委屈，她怔怔地看著那個小男孩，他的雙唇緊閉著，斜著眼睛，冷冷地看著她。

　　她不喜歡他的衣服，有點髒的暗藍色，不過，她喜歡他頭上的花冠，暗暗的紅，淡的，模糊的，不真實的，好像那個花冠只不過是一個夢，跟男孩背後的花束一樣，帶著虛幻的色彩，飄浮在畫面上。她掀開被子，把腿伸到床沿，慢慢地順著床溜下地。歐哥哥！她輕聲叫著，帶著捉迷藏的味道，也許她的歐哥哥就是在跟她捉迷藏，躲在什麼地方逗她玩呢。小沙子這麼一想，興奮起來，跟歐哥哥在家裡捉迷藏，多麼迷人的遊戲啊！她赤著腳，地板很暖和，輕輕地踏在上面，感覺很柔軟。

　　小沙子打開臥室的門，走進客廳。歐哥哥，我看見你了。她虛張聲勢，一邊慢慢地在冰箱後面、沙發旁邊找著，客廳雖然大，可一目了然，歐哥哥不在。小沙子有些急了，她跑到廚房、衛生間、客房、書房，全都仔細找了，可就是沒有歐哥哥。歐哥哥藏得真好啊。小沙子累了，她坐在地板上，喘著氣，偏著頭，在尋思著歐哥哥到底會在哪裡藏著。我知道了！小沙子拍拍自己光光的腦袋，重新走進臥室。對呀，剛才以為歐哥哥在外面，所以就沒有在臥室裡好好找。她趴在地上，看看床底，沒有空隙。她的目光落在黑白兩色的入牆式衣櫃上，眼睛不由得一亮，對，歐哥哥可能就藏在衣櫃裡。

　　小沙子很興奮地朝衣櫃走去，一推櫃門，櫃門就悄無聲息地滑開了。小沙子看著無聲無息打開的櫃門，忽然有些害怕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害怕什麼。她看了看衣櫃，裡面掛滿了歐哥哥的衣服。歐哥哥可能就躲在裡面吧？小沙子一想到她的歐哥哥在裡面，就打消了恐懼，鑽進衣櫃裡，撥著那些沉重的衣服，吸著衣櫃裡淡淡的香氣。歐哥哥——她一邊撥開衣服一邊叫著。沒有歐哥哥。小沙子不相信歐哥哥會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他一定在家，只是躲了起來。歐哥哥，我不玩捉迷藏了，你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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