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少年(29)_彭湃

二十九

　　「喂。」電話很快接通了。

　　「雨嘉你現在在哪呀？」

　　「啊？我剛來到一家酒吧，打算喝酒呢。」

　　「喔，這樣啊……」我松了口氣。

　　「怎麼？想姐姐我了啊，你要不要一起來？」

　　「不用不用，我還有事呢。」

　　「來嘛！我現在身旁的幾個同學都很想見你呢？他們都是腐女，非常哈你這種瘦小型的正太！」

　　心裡「咯噔」了一下。

　　突然覺得今天天氣真不錯啊，陽光明媚，萬里無雲。可是上帝耶穌如來佛祖，為什麼這種發生在小說裡的事情要讓我撞見！？

　　二

　　我決定按兵不動。

　　因為我總覺得事情的錯都在於自己。我不能告訴雨嘉，她那種單純的小女生說不定一衝動就去尋死了，若那樣柳絮南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就地正法我，讓我一起陪葬。但我也不敢告訴絮南，因為我想起那晚理直氣壯地跟她爭論介孝的事情對錯與否時，那叫一個振振有詞啊，那叫一個堅定不移啊。

　　然而現在事實證明我錯了。如果讓她知道，那麼結果肯定無疑是，直接略過雨嘉尋死的步驟，我將立馬被她就地正法。

　　既然怎麼著都是個死，我還不如在沉默中苟且偷生。

　　日子還是一樣過，我在等著酒吧老闆回來的同時，也在等著雨嘉和介孝以及在一旁吃飛醋的柳絮南三人的事態發展。每天晚上，回來的雨嘉都要繪聲繪色地向我們講述一遍她與介孝學長的愛情故事，去了哪個公園哪家咖啡館又牽了多久的手說了什麼海誓山盟，像極了8點檔的狗血言情劇，還是現場直播的。

　　往往是柳絮南陰著張臉一聲不吭地回房睡覺，我則虛偽地拍手，一把鼻涕一把淚水地讚美道：「太浪漫了，太感人了……」

　　你可知道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愛情有多浪漫？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故事又有多感人？事實證明，前面的浪漫感人只是為了後面的悲慘做鋪墊。以上結論很不幸被我這張烏鴉嘴言中了。於是，後面的悲慘終於還是來了。

　　那是風高夜黑的一晚。不，其實那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晚。C城還是像往常那樣熱鬧，人潮湧動，燈紅酒綠。當我回來時意外發現屋子是關著燈的。街道上的霓虹燈光像液體般緩緩流淌進來，照亮了地板，以及坐在地板上的雨嘉，她垂頭散發，一邊吃著滿地的零食，一邊望著遠景發呆。我剛想開燈，卻被她制止了。

　　「別，這樣挺好。」她的語調反常的平靜。

　　「今天怎麼沒去和學長……」我話到這又打住了，轉而問，「絮南呢？還沒回來？」

　　「嗯，她們跆拳道社晚上有活動。」

　　「這樣啊。」

　　意識到不好再說什麼，我靜靜走過去，和她並肩坐下。雨嘉也沒再說話，只是不停地吃東西。她捧著黃瓜味的薯片袋，一把接一把往嘴裡塞，越來越凶，手和嘴就那麼機械地動著。安靜的昏暗空間裡滿是「喀嚓喀嚓」地咀嚼聲，像極了沒有靈魂的呆滯木偶。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很難過。

　　「別這樣……」我試著阻止。

　　「別管我，我餓了……」雨嘉搖搖頭，只是啃，如同一個隻知饑渴永不滿足的貪吃蟲，明明抽空的是靈魂，卻試圖用肉體的飽滿來掩飾。

　　又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當她再也咽不下去時，臉上已淌滿了淚水。

　　「其實他劈腿的事我都知道了，一直不敢開口告訴你。很難受吧，想哭就哭吧。」說著我抓起一張紙巾遞到她眼前。

　　她愣了下，緩緩接過，終於「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然後狠狠抱住了我，一邊喊著混蛋，一邊不要命地捶打著我的背脊。長這麼大了，我也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情，驚慌失措地安慰起來：「好了好了，不哭了。哭會變老的。」

　　「我哪裡沒那個妖嬈女好啊。景虹你說啊，我哪裡沒她好了，不就是胸比我大點嗎！」雨嘉嚷嚷著，揪著我的衣領。

　　其實我很想告訴她，在很多情況下，胸大往往能決定一個女人的命運。當然，我沒敢說出口，而是試著笨拙地安慰她：「你很好啊。金城武肯定是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可說不定湯姆克魯斯喜歡妖嬈女那種類型的呀。所以你那個組合體介孝學長就一不小心喜歡兩個了，人之常情嘛……」

　　「喂！你這人怎麼說話！你誠心氣我吧……」這次她終於不難過了，而是徹徹底底憤怒了，撲過來又是抓又是咬的。她咬起人來真的不要命啊，於是我也急了，反抗的過程中彼此不可避免地廝殺在了一起，一場惡戰就在黑暗中展開了。

　　但有些事情我並沒有想到。

　　「啪。」燈開了。

　　柳絮南回來了，並很不幸地目睹了這微妙的一幕。

　　當時我正好反攻過來，將雨嘉壓在了身下。接著，為了避免她亂掐人，我還將其手腕死死扣在了地板上。而絮南看到了！問題在於她並沒有看到之前的事情，她看到的只是一個滿臉淚水衣衫不整的嬌小女孩被一個也不算很強壯的同樣衣衫不整的猥瑣男人壓在了地上。

　　那是個短暫的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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