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少年(28)_彭湃

二十八

　　我這種人一直是屈服於暴力的，因為我相信，如果你不屈服於暴力那麼你就會遭到暴力的制裁並且最終還是得屈服。人世間的種種杯具大多由此而來。

　　一咬牙，我決定從了。

　　我一邊吃著難以下嚥的東西，並一邊誇著：「嗯，還不錯，這個也不錯。要是能來杯水就好了……」

　　這時柳絮南卻問話了。

　　「我問你，今天雨嘉怎麼沒回來？」

　　「我怎麼知道啊。路邊玩水去了吧，要不就回宿舍睡去了，話說她好久都沒回宿舍了，也應該跟同學們聯絡下感情了嘛……」

　　「不是的！她去和那個叫介孝的混蛋約會去了！今天下午介孝居然出現在了雨嘉的演奏會上。」

　　「挺，挺好啊。」

　　「好什麼好啊。葉景虹你不用裝了，我都知道事情原委了。你怎麼能這樣過分，不分青紅皂白就撮合一對戀人，他們在一起不會幸福的。你怎麼能為了那一點點錢就做這麼缺德的事情啊，虧我起初還以為你很善良……」

　　我稍稍沉默，然後放下碗筷鄭重其事地看著絮南。

　　「柳絮南！首先，那不是一點點錢，1000塊耶，夠我生活很久了。而且我其實也沒收錢，後來偷偷放回雨嘉的包裡了。其次，我覺得你管得有點過了。你說我不分青紅皂白去撮合一對戀人，但是我想告訴你，至少在我眼裡他們是很般配的一對，就算今天沒有我，他們遲早也會在一起的。況且很多愛情的結果是要嘗試過才知道的，如果他們以後真的很幸福呢，你今天阻止了，豈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地拆散了一對戀人？」

　　「我，我……」柳絮南一時語塞。

　　「該不會，你也喜歡那個金城武與湯姆克魯斯的混合版吧……」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很講道理，但最大的缺點就是得理不饒人。

　　「算了，你不會懂的……」柳絮南卻很意外地不再爭吵。她無奈地搖搖頭，收拾著飯菜回廚房了。

　　看到她溫柔的一面，突然覺得自己剛才有些過分了。無論如何，她始終是個女孩，不管外表多麼堅強，孤身一人久了還是會不知不覺就對身邊的改變過於敏感吧。這一點，我是多麼感同身受。想抓住身邊還擁有的，以為這便是驕傲和任性的資本，殊不知沒有什麼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於是，當那些珍視的東西也離我而去時，才發現自己除了堅強的外殼，已貧瘠得一無所有。

　　一直一個人，一個人。

　　「喂，喂。挺好吃的，我還沒吃完呢。」我喊著。

　　「不用勉強了，我一會給你泡面吧，今晚你陪我喝酒好嗎？」她轉身補充道。我想我肯定是中邪了，居然在她那充滿殺氣的臉上看到一絲哀怨。

　　「好啊。」我笑了。

　　貳

　　一

　　次日。

　　當我頭昏腦脹地起床，看到任何東西都想吐時，我終於開始後悔昨晚的決定。因為昨晚，我差點用我寶貴的生命見證了一個看起來高高瘦瘦的女孩酒量到底有多麼巨大。我依稀記得，在我已經跑去廁所嘔吐了三次並自認為這場拼酒差不多要告一段落時，她居然喪心病狂地告訴我：熱身完畢，差不多可以開始了。今天咱們不醉不歸啊……

　　我：￥#@#￥%……

　　結果顯而易見，我醉得一塌糊塗，而她毫髮無傷地開始了她充滿活力的新的一天。

　　下午我又去了趟老貓工作過的酒吧，這一次店面開門了。裡面的客人並不多，從陳設和氛圍來看，更類似於休閒清吧。稍微躊躇了下，我坐上吧台要了杯啤酒，半分鐘後調酒師嫺熟地將酒杯推過來，一聞到摻著麥香的酒精味，我那剛剛平息的胃酸又翻江倒海地湧上來。我強忍住不適，開門見山了。

　　「請問，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老貓的人？」

　　「老貓？」調酒師想了想，「對，是有個這樣的人，是不是一個微微發福、頭髮很長經常戴著墨鏡的中年人？他以前每天晚上來這裡唱歌的。」

　　「對對，就是他。他現在在哪？」

　　「他今年春天就走了。」

　　「啊？去哪裡了？」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他似乎和我們老闆關係不錯。老闆應該知道吧。不過我們老闆去三亞旅遊了，手機也聯繫不上，要不你過陣子再過來？」

　　「好的，謝謝了。」

　　總算離老貓又近了一步，只差一點點了，再差一點點我就可以見到他了。這樣欣慰地想著，我轉身離開了。推門出去時迎面撞見了兩個客人，一男一女甜蜜地挽著手，因為燈光太暗，來不及看清，兩張臉孔就從我眼前快速晃了過去。

　　直到從酒吧出來後，我才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不對！

　　那個男生，不就是金城武和湯姆克魯斯的混合版學長麼！可是身旁的女生怎麼看都不像是雨嘉呀，就算雨嘉同學腦子給門擠壞了即興去燙了個玉米頭，但那暴漲的身高也太不靠譜吧。我尋思著該不該再回頭去證實一遍，不好吧，太唐突了！萬一真抓了現場我也幹不過人家1米8幾的塊頭啊，說不定還給殺人滅口、拋屍荒野呢。

　　猶豫良久，最後只好撥通了雨嘉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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