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少年(3)_彭湃

三

　　二

　　時值初夏，大雨洗禮過的傍晚城市裡是片刻的清爽和潮濕。而我正坐在一家格子鋪的櫃檯內玩著電腦，為出去吃午飯的老闆代看一會店子。

　　隨著一陣悅耳的風鈴聲響，一個年輕女孩推開了玻璃門。

　　我下意識地抬起頭。

　　先入眼的是一條簡單的白色布長裙，柔軟的純棉淡黃色短袖，人很瘦，一手抓著衣角，一手則挎著一個咖啡色大包。視線最終移到了她的臉，搭肩的黑色中短髮，面容澄澈乾淨，杏色的濕潤雙眼裡藏滿了靦腆，她抿著嘴唇，微微仰頭四下張望。

　　「歡迎光臨，想要什麼隨便看看。」我停下手中的遊戲，起身微笑。

　　「嗯，我，我想找生日禮物。送給男孩子的……」聲音很輕，夾雜著細細的沙啞。

　　「男朋友？」

　　她羞澀地笑下，點點頭。

　　「這裡每一個格裡都是不同賣主寄售的東西，網羅了各種精美而特別的小玩意，相信有你要找的東西。」我儘量用平日尚東的職業口吻說道。

　　女孩側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感激地點點頭。順著燈光，她的臉有些泛白，流出一種微弱的病態美。

　　「可是，我男朋友不缺什麼。」她眨了下眼。

　　「總會有需要的東西。」我走近兩步，「告訴我你男朋友平日有什麼煩惱麼？或者一些生活中不方便的事情……」

　　「我想想……他，他經常失眠。」

　　我笑了，將手伸到一欄賣音樂CD的格子裡，隨手拿出了一張輕音樂合集。「喏，這些音樂在睡前聽，對治療失眠很有幫助。你男朋友可以試試……」

　　「謝謝，不過他……」

　　「另外還可以配上這家店主的一些小玩意，特製的檀香，也對睡眠有幫助的。」未等她說完，我又繼續熱情地介紹著。尚東是我的好朋友，並在我所組建的樂隊裡擔任鼓手。沒有演出時，我則經常來他的店裡玩，因此早已算得上半個老闆了。

　　「好，好吧。謝謝你。」女孩微微笑了下，陶出錢包。

　　我將東西裝好，拿到櫃檯結帳。

　　「檀香56元，CD……」話到這裡我卻猶豫了，我抬頭看向眼前的女孩，或許因為她太過美好吧，總覺得似曾相似。

　　「你叫什麼名字。」我突然轉口問道。

　　「我？」女孩愣了下：「我叫婭楠，朋友們都喊我小楠。」

　　「我叫智宸，你可以叫我阿智。其實賣音樂CD這格的老闆是我，所以這張CD就當我送你的了。希望你男朋友會喜歡。」

　　「真的可以麼？我還是付下錢吧……」女孩有些小驚喜，更多的卻是羞澀和局促。

　　但經過再三的推脫，她還是收下了。

　　女孩連連道謝，揮手離開了。而我饒有興致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回想著她的名字，婭楠。明明如此普通，卻藏著魔力般讓我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咀嚼。那時我總是固執地相信，只要細心，每個人的名字中都能窺探出一些故事。直到很多年後我才明白，原來命運的美好和殘忍都在於：它撕碎一件事物時從來都是悄無聲息的。

　　不一會尚東回來了。他一進門便朝我劈頭蓋臉就大叫起來：「阿智，我剛遇到了一個美女。真的！簡直是極品阿！看方向應該是從我店子裡出來的吧……是不是，你有沒有問名字？電話號碼？家庭住址……」

　　我笑笑：「算了吧，名字倒是知道了，不過人家名花有主了。」

　　「哎！人世間的痛苦莫過於此啊……」尚東誇張地攤手感慨了幾句，轉而恢復到往常的慵懶神情。他掏出一根煙，點燃：「對了，我剛接了場演出，這個星期六晚上一個有錢人的生日派對。報酬不錯，曲子也定下來了。」

　　「行。」我搶過尚東的煙，吸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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