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用青春記住誰(7)_歡何

七

　　第二天在公司見面，程麓冷淡的臉色下看不出什麼波瀾，畢西西暫且松了一口氣。以後就只是上下級了，心裡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這大概需要一些時日適應吧。

　　東三環外的新專案快要開盤了，樓盤設計為低密度景觀花園洋房，緊鄰國貿，地段優勢顯著，因此目標客戶群均屬高端，廣告將充分挖掘上層尊貴的居住理念這一主題。公司對推廣非常重視，企劃部負責代理廣告公司的招標，僅代理廣告公司的選擇已經持續了一月。歷經三輪篩選，三家廣告公司擠進最後一輪選拔。

　　上午廣告公司已經把最終提案送了過來，因為程麓是半路接手這塊工作的，所以畢西西需要儘快把提案的整理分析提交上去。

　　沖咖啡，清理桌面，畢西西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鐘，抬手拍拍腦門，決定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放一邊，現在開始埋頭工作。三個廣告公司為了能成功拿下這個項目，均使盡了全身解數，每份提案中光是冗長細緻的專案背景分析就把畢西西看得頭昏眼花。她的任務是從每家的提案中抽出核心，橫向比較，分析優劣、可操作性，計算成本，最後整理成簡單明瞭的報告提交給程麓，以節省領導的時間。

　　期間，程麓進來要依蘭陪他去看看新專案。照理說，一般應該是由畢西西陪著去的，但程麓卻毫不猶豫直接點了依蘭的名，怎麼都能覺察出奪權的意思。然而，看著喜出望外的依蘭沖畢西西眨巴眨巴眼睛，畢西西只好勉強地擠出笑臉回應。

　　「畢經理，你的手下我先借走了，你有什麼異議？」

　　簡單而冰冷的話語，明明是詢問，卻透著公事公辦的專制與冷漠。熟悉卻又陌生的程麓站在企劃室門口，看過來的眼神深不可測。

　　畢西西硬著頭皮，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於是又拼命擠出一臉笑：「不會不會，依蘭做事很認真，總經理帶她一起去正好能幫上忙……」

　　她知道自己現在在他眼中大概像個傻瓜的一樣，可無法控制住自己。什麼都亂了套，嘴裡反復說著那些連自己都不明白什麼意思的話，心裡亂糟糟的。

　　程麓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了許久，目光仿佛深潭，冰涼刺骨。

　　「好，下班前，我要看到報告放在我桌上。」

　　他忽然丟下一句話，轉身甩門走了。依蘭急忙追出去，留下微笑還僵在臉上的畢西西。怔怔半天，低頭重新面對電腦螢幕的時候，她發覺鏡片上有些模糊。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畢西西不知道自己在電腦上鼓搗了什麼。

　　曾曉好奇地把腦袋伸過來，問：「西西，你給程總的報告寫完了嗎？程總說下班前要交哦。」

　　「啊！什麼？」她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在打開的word文檔上寫了「程麓」二字，下面則是一片空白。而她已經盯著那片空白看了許久。

　　畢西西手忙腳亂地關了文檔，有些狼狽地逃去了茶水間。

　　推開茶水間的門，正好看見陳婕也在，畢西西笑著打了個招呼就自顧自泡咖啡，沒想到陳婕竟然把手上的杯子放到一邊，背靠著洗手台抱著胳膊，似乎在等自己的樣子。

　　畢西西頓時納悶，這個大忙人，怎麼有如此閒情逸致？

　　「西西，晚上有空嗎？咱倆一起吃頓飯吧！」

　　看見畢西西，陳婕的笑似乎回到了很久前的熟稔親昵，而且意外地用了昵稱。這讓畢西西驀然緊張起來。她還是比較習慣陳婕板著臉說「畢西西，你怎麼又遲到了」。

　　「啊！」畢西西愣了片刻，余光越過陳婕的肩膀，看見鏡子裡自己嘴巴大張的傻樣，連忙合上。

　　「這段時間，我一直太忙於工作，咱們關係都疏遠了。」陳婕走過來，伸出手挽住畢西西的胳膊，真誠的笑臉讓畢西西忽然不安起來。

　　「這個，您太客氣了，不用……」

　　「好了，你也別客氣，就這麼說定了。五點四十，我在樓下等你。我知道附近新開了一家很不錯的官府私房菜，咱們嘗嘗去。」說著，她沖仍在震驚中的畢西西莞爾一笑，就轉身走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畢西西想了一下午始終沒有猜到陳婕忽然要請她吃飯的理由，好在這麼一打擾反倒忘記了程麓，報告書順利完成。下午六點整，陳婕帶著畢西西進了外交部附近一家很幽靜的官府私房菜。飯店設在胡同裡一家兩進的四合院裡。進了內宅，繞過影壁，方方正正的院子上方是藍得正好的天。一叢茉莉花在院子裡開得清幽。院子中央擺放著一個青花瓷的大魚缸，走過去，就看見幾尾金魚在睡蓮下麵閑閑地溜達。遊廊下有只京腔兒十足的八哥嚷嚷著：「來啦，您呐！」

　　畢西西傻傻地跟在陳婕後面進了東側廂房的一個小包間，映入眼簾的是擺得整整齊齊的梨花木的餐桌椅，描龍畫鳳的宮燈撐在頭頂上，光線氤氳。兩人互相謙讓著，客客氣氣地入座，類似折子戲排版設計的菜譜倒是非常頗具中國特色，古樸典雅。畢西西湊近了研究菜品，這一看不由得膽顫心驚，這標價太不貼譜了，敢情是按日元計價的？

　　看來真不是敘敘舊那麼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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