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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這裡與我的想像大不相同,我本以為少管所裡的同齡人都是充滿暴戾憤恨的,出乎意料,這兒的一切都非常乾淨,從裡到外。我曾經認為少管所是個惡劣的地方,但我錯了。這裡就是把骯髒的東西統統洗掉的地方,我也會被洗得乾乾淨淨。

  有幾件事讓我真的很難堪,也有種事事被逼迫的感覺。都是因為我的手……我還要在這裡過十二個年頭,想想過去,我真的後悔了。

  其他人也寫得很認真,八點鐘的時候,教員把改造日記都收走了,去寫批語,一般是第二天晚上再發回來。

  之後是聽廣播,播音員是由學員來擔當的,有主持人和嘉賓,還有講述故事的欄目。

  八點到九點這段時間學員們可以一邊洗漱一邊聽,向南飛去了衛生間,匆匆洗臉刷牙,還算順利。衛生間在走廊的左邊,面積非常大,一層的學員都一起梳洗,於是就有不少人左左右右地看他,不斷有人問他:"嘿。哥們兒,你這是咋整的?"

  向南飛胡亂一通點頭,咬著一嘴牙膏假裝沒聽見。

  廣播開始的時候,向南飛已經脫衣服上了床,在枕頭上聽見有兩個很好聽的聲音說了句:"晚上好。"喇叭是每個宿舍裡都裝了的,但聲音不大,向南飛打著呵欠聽到了主持人的自我介紹:"我是殷藍"。另一個說:"我是鐘尚文。"

  向南飛一下子清醒了,沒想到殷藍也在這兒。還當上了主持人。

  殷藍清了清嗓子,先是播了一個通知,說是祝賀某某學員獲得減刑什麼的,還有提醒周然儘快歸還圖書。向南飛看看周然,周然一臉壞笑:"我那本書借了快半年了。"

  接著是一個話劇,光說不演的那種。向南飛東一耳朵西一耳朵地聽著,困意漸漸湧了上來,

  其實這個廣播也就是個形式,宿舍裡另外三個人都上床了,周然還在看書,床頭的燈昏昏黃黃的。

  有些學員給廣播室投了稿,文筆倒是一般,寫的是自己在這裡的懺悔和母親來看望自己等,平平淡淡,可聽起來讓人挺難受的,向南飛就想哭了,他在想:爸爸媽媽都在哪兒呢?

  帶著惆悵,向南飛沉沉地聽見殷藍宣佈道:《新蕾報》編輯室招聘編輯,有意者可以與我聯繫或去希望樓四層430室找胡丹。然後就沒了聲音,向南飛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關的燈,他很快就睡著了。

  在少管所407牢房的3號床上睡的第一夜,向南飛竟然睡得很踏實,有一種"終於到了"的感覺,至於終於到哪兒了,他也說不清楚。

  夢鄉中非常沉靜,向南飛做了一個夢,自己回到了熟悉的三柱橋下,就是流浪街頭的那些日子。那座斑駁的水泥橋、時而喧鬧、時而靜寂的工地、飛揚的沙土有種久違的親切。

  向南飛看見自己從家中帶來的地鋪還攤在那裡,旁邊是自己的背包,還有那把吉他,另一邊的橋柱下是父親。

  向南飛怔怔地看著父親,他沒變,沖自己笑了笑,還說了一句話:"都太晚了。"

  然後向南飛就暈暈乎乎地被吵醒了,有人在用力搖他,大聲說著:"快起來,太晚了,出操了!"

  向南飛"唔"了一聲,稀裡糊塗地張開眼睛,是梁言。

  屋裡早已經充滿了陽光,但是鐵窗打下的陰影格外扎眼,看起來有些陰鬱。向南飛疲倦地揉揉眼睛,梁言還不依不饒地打著他的臉:"醒醒啊!"

  "知道,別動了!"向南飛一把推開梁言的手,一骨碌爬起來,周然和劉昱已經收拾乾淨了,床和被子疊得方方正正。

  向南飛看看表,7點多了。樓底下是一片"三三四四"的吆喝聲和整齊的腳步聲,晨光從窗外被輕風吹進來,向南飛打了個激靈:"真是遲到了!"

  匆匆套上褲子,彆彆扭扭地往上拽著衣服,梁言蹲下來想幫他,但是周然說:"別管,你讓他自己弄。"

  向南飛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就有了一種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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