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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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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時一陣輕微的鼓點似叩似問,那女子緩緩直起身來,橫肘應拍。她雖跪著不動,腰肢一扭便覺體態柔雅,讓人急於一看她的容貌。第二節打過,她一臂柔若無骨地伸出,露出了眼睛,左眉一挑,眼波流轉,驟然折腰一轉,裙帶飄飛,回過身時已放下了手。放下手時,鼓點正好一頓,迎上她抬頭的目光,讓人只覺驚豔非常。滿場都沒了聲兒。 那舞妓輕輕一笑,踮起腳尖,在那大鼓上舞了起來。她身後九名舞女魚貫而入,圍繞在那大鼓周圍伴舞。這些女子雖姿態曼妙,卻無論如何也奪不去那鼓上女子的妖嬈。她赤了腳,站在那面大鼓上,每踩一下,那大鼓就發出一聲渾厚的嗡響,合著底下擊鼓人的拍子,卻舞姿不亂。 茶茶在承鐸右邊稍後,剛從哲義手裡把溫熱的酒接了過來。承鐸回頭小聲道:「沒想到你評判美女的標準這麼低。」 茶茶橫了他一眼,給他倒上了酒。 東方心裡卻一片明淨,只因他到底看見七王和結香一起出現了。而後者此刻正舞在那大鼓上。幾月不見,結香似乎清減了一些,卻依舊柔媚動人,轉身的間隙,拋了一個媚眼給東方。東方便慣常地笑了。 承鐸見他發笑,微傾向他道:「你說這舞妓跳得好麼?」 東方贊許道:「好是好,只是軍營之中,不大合景。」 承銑接口道:「我看她舞得頗有肅殺之氣,若生為男子未必輸給你我。」 承鐸勤於發問:「那她這舞哪裡不合景了?」 東方慢條斯理:「身份如此,雖然肅殺也畢竟成不了大器。」 承銑不動聲色道:「世人總是高傲自大,輕視於人,故爾強大之人常敗於弱者之手。」 承鐸好學不倦:「這弱者是怎麼打敗強者的呢?」 東方言之有據:「弱者自知其弱,善於藏鋒。以道禦天下者,雖弱猶勝;若專務陰險詭詐之術,不獨為弱,兼且猥瑣噁心。」他把「猥瑣噁心」四個字念得悠揚婉轉。 承銑冷然道:「勝為王,敗為寇。『不以成敗論英雄』無非是失敗者的遮羞布。」 承鐸進而又問:「那麼這『勝為王,敗為寇』果是至理名言?」 東方穩穩地說:「『勝為王,敗為寇』無非是野心家的座右銘。」 承銑臉色愈冷:「勝即是勝,敗即是敗。是不是野心家又有什麼區別!」 東方應聲道:「當然有!奸偽弄權之人勝可為梟雄,敗則一文不值;磊落勇義之人敗亦是英雄,勝則睥睨天下。然而,真正雄才大略之人,必以道禦術,不落分毫。有令君子敬服之才能,有令小人畏懼之手段,方能成萬世景仰之功。」 此言一出,鐸、銑皆動容。東方話剛說完,便有些後悔。這一番評說都是人主之論。非但他不能說,就是鐸、銑二人也不好當眾出口的。 承銑斟了酒,笑道:「早就聽聞東方先生大才,一個小小的舞妓也能論出這等大道理拉力。我敬先生一杯。」 東方端起來喝了。 承鐸也笑道:「你有這份高才,不如把我這杯也飲了吧。」 東方自悔失言,也喝了道:「在下不過書生意氣,才敢數黑論黃,在二位王爺面前獻醜了。」 承銑道:「哪裡,這天下有梟雄,有英雄,有那真正雄才大略之人才不寂寞。」 承鐸但笑不語。 東方因方才語出僭越,此時也不便再說。 承銑看他二人都不說話,笑意更深道:「東方先生能有這番妙論,全仗五哥推抬得好。我再敬五哥一回吧。」 他三人這邊喝酒,場中結香的舞已到了□。她像一隻翩躚的蝴蝶轉在那大鼓上。一陣急促的鼓點過後,她翩然一倒,樂聲立止,滿場叫好。結香緩緩站起來,給承鐸深深施禮。 承銑適時道:「這是小弟手下人從京中覓得,雖算不得絕色,卻也別有風味。五哥立下這等奇功,小弟倉促也沒什麼可賀,這女子便送與兄長,作個娛樂。」 茶茶本上來,在承鐸身側給他斟酒,一聽這話,心裡就很不舒服,臉上卻還神色不改,將承鐸的杯子倒滿。承鐸看也沒看她一眼,舉起杯子來,意有所指地說:「如此,多謝你送我的女人。」 承銑聽了,反笑了一笑,將酒喝了。結香便款步上前,柳腰輕折,跪坐到承鐸左邊,拈了一枚乾果,吹掉細皮,遞給他。承鐸接過來,卻又沒吃,擱在面前的盤子裡,轉頭和承銑說話。茶茶知道他是嫌結香吹了那乾果。 結香原是個美人,也不見得有傳染病,只是她不知道承鐸這種潔癖,凡是不熟的人在心理上都是拒之千里。你要是故作親昵,他只會心生厭惡。茶茶不由得起了雜念,倘若當初自己不是那樣冷若冰霜,承鐸只怕早就一腳踢開了。想當初承鐸第一次把她帶到大帳裡……那真是……相當的…… 承鐸敲了一下盤子,茶茶回過神來,乍一看承鐸,沒忍住詭異地一笑,撿過那盛果皮剩核的盤子,端了下去。承鐸被她那個笑容震得一愣,連忙調整了一下表情。 茶茶轉身放了碟子,徑直回大帳去了,索性找了幾張紙臨字。她專臨承鐸的行楷字,學得也有八九分像了。這是茶茶繼做飯之後開闢的第二個愛好。她此時找了承鐸的筆記來選字對著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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