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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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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衛長也很為難,只好在殿內密密地站了人,把所有男客都擋在了大雄寶殿外,一般的女香客見了這陣勢,也都嚇得不敢進來了。無相寺的住持披著錦斕袈裟,乾瘦矍鑠,上來正殿燃了香,奉給承錦。承錦將香敬了,久久跪在佛前不動。 住持大師在一旁的大木魚後,如入定般坐了,口中斷續念道:「……如天常青,日月常明,為浮雲蓋覆,上明下暗;忽遇風吹雲散,上下俱明,萬象皆現。世人性常浮游,如彼天雲……」 承錦輕聲道:「大師,佛祖真的知道一切麼?」 住持道:「佛祖知道的就是施主知道的。施主真的知道自己所處的一切麼?」 承錦聽了一愣,心裡覺得茫然而無助。她抬頭看見那案桌上供著一個籤筒,便拿了下來,默默搖動。大殿空曠,聖像莊嚴。她搖動片刻抽出一支長簽,老舊的竹片上寫著兩句詩偈:「荊棘叢中下足易,月明簾下轉身難。」 承錦默默地想著這句話。大殿外疾風驟起,烏雲斂聚,仿佛她的思緒翻騰縈繞。 * 昨夜下了入夏以來最大的一場雷雨。東方院子裡的櫻花樹被打成了空枝。他踏著一夜積雨,去北書房見承鑠。禮部右侍郎賀姚站在禦案旁念嫁禮單子,承鑠聽了一遍,一一照準。他頰上有些潮紅,而印堂卻微微發青。 東方離他不過丈餘,聽其音,辨其色,一個壓抑已久的疑問兜上心頭。待賀姚念完了單子,東方斟酌道:「皇上,臣曾經學過一些醫理,能否為皇上診一診脈?」 此言一出,一片沉默。片刻,吏部右侍郎站出來道:「東方常侍,你什麼意思?你詛咒皇上有病?」 「不,臣只是覺得皇上說話,中氣有些不足。皇上正當盛年,不應如此,是以冒昧請脈。」 那人譏笑道:「東方常侍果然淵博啊,看病占卜無所不能。你在那鄉下就靠著這些伎倆……」他話沒說完,便聽承鑠緩緩道:「你過來吧。」 東方走到鑾座之側。承鑠的表情很平淡,伸了手給他。東方便曲一膝跪下,按上他腕脈,聽見承鑠極低的聲音說:「不想滿朝文武,只有一個五品常侍敢說真話。」東方抬頭看他,卻見他像什麼話也沒說。東方靜診了良久,承鑠的脈象竟然和那夜解語亭中承錦的脈象相似。只是承錦的病灶輕而浮,承鑠的病勢已沉,中那迷藥恐不下一年了。 東方心裡吃驚,望著承鑠不知如何開口,承鑠卻輕微搖了搖頭。東方站起來,道:「皇上禦體並無大礙,想是操勞國務,太過勞累了,還請善加休養。」承鑠點頭道:「實是愛卿多慮了。」 東方默然站回書房下首,沒等他站穩,又聽承鑠叫道:「東方。」 「臣在。」 「你與五弟相厚,又長住燕州。朕加你三品參知政事,領從一品銜,到燕州去與胡狄議和吧。」 東方不暇他想,只能稱是。 「求和信上的條件,朕都准了。詔書午後下給你。各位愛卿都散了吧,東方留下來,朕再與你說說和議的事。」 待北書房中只剩下承鑠與東方,只聽承鑠低沉地說:「承錦失蹤了。」 「失蹤?!」東方驚疑不定,「不知……公主如何失蹤的?」 「昨夜在無相寺一百二十八名侍衛的眼皮底下無聲無息就不見了。」 東方疑道:「是被人劫走了?」 「這個朕就不知道了。你仍然以禦使身份去燕州議和,公主失蹤之事不可外傳,但你心裡需有底。朕今晨已經關閉了京城九門,不幾日應能找到她。找不到時……再作計議。」承鑠簡潔答完,換了個話題,「你剛剛診了朕的脈。」 東方只能回過神來,道:「是。皇上可覺心中煩躁,喜怒難抑?」 「嗯……這是什麼病症?」 「據臣所知,這個脈象像是中了一種高昌皇室的迷藥。只是高昌滅國後已失傳多年。臣也只是聽說過,並不確定。」 承鑠沉默不語,東方也不好多說。 半晌,承鑠勉強道:「朕確是有些心意浮躁,每每強自規束,不令失控。如今一切尚好。你後日便起程去往燕州。五弟性情剛烈,望你好生規勸他,不可再生戰亂,否則你和議不力,與他同罪。」 東方退出北書房時,心頭積起了千萬重愁緒。承鑠中那迷藥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竟能強自忍耐,不令心智狂亂,其意志力之過人,實屬罕見。然而是誰給他下了遺失已久的高昌迷藥呢? 然而更離奇的是,承錦失蹤。京城九門夜不能出,今早又閉,承錦昨夜未必出得了城,既在城中,便如在甕中,遲早讓禁衛軍找出來。承錦又能去哪裡呢?是自己跑的還是被人擄走的?若是被人擄走……東方似覺心中一慌,他深吸兩口氣,強迫自己鎮定。 東方走到西街自家門口時,就聽一個聲音叫道:「先生,先生!」東方回頭一看,正是那個釘子。釘子手裡拿著一冊書,滿臉高興道:「先生,你家的櫻花樹都沒花了,讓我好找。師傅今天放我半天假呢。這本書我看了一遍了。」正是那本《讀史方輿紀要卷一》。 釘子見東方默然不語,心裡十分奇怪,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先生,你忘了麼?」東方道:「我沒忘,可是我現在沒有什麼可獎你的,反而有一件事想請你幫我去做。」 「什麼事?」釘子遲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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