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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什麼東西從兩人之間落在地面。展玄鷹低頭,見是一個繡工精緻確又略顯陳舊的荷包。

  好奇之下,他俯身,剛拾起,柳冠絕又掙扎起來。

  「給我!」她有些虛弱地開口,帶著不願叫人窺穿秘密的急切。

  本是可看可不看,因為她的反應,他倒執意要看了。

  半蹲下身,他將柳冠絕放下,她軟綿綿地靠著牆面,臉色不怎麼好,顧不得平息喘息,伸手就要來奪他手中的荷包。

  他哪能如她所願,單手將她橫亙,徑直解開系袋,倒出內中的東西。

  只一看,即刻愣住,一時之間,心中五味雜陳。

  他以為,這件粗糙的隨意雕刻的木鷹,早就被丟棄或毀掉,至少,不會再出現在他眼前。

  手心有些灼熱,他偏頭過去,正好對上柳冠絕的視線,只一瞬間,發音有些艱難,還要裝作滿不在乎,「這麼難看的玩意兒,你還留著做什麼?」

  話雖如此,卻突然想到十年前的那個晚上,夜風古木之上,靜坐在他身邊那女子的飄然長髮。

  攔他不住,系袋被解開的一瞬間,柳冠絕蒼白了臉,像是忽然失了氣力,軟軟地跌坐下去。

  展玄鷹眼明手快,趕在她跪坐在地之前,撤開攔著她的手,改為攬住她的腰,輕輕向前一帶,穩穩扶她站定。

  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如此的舉止,幾分小心,幾分呵護,還有幾分憐惜。

  枕在他的肩頭,粉頰貼著他的鬢髮,內心突入而來的一陣戰慄,好不容易,平穩了自己的心跳,柳冠絕推他的臂膀,輕輕掙脫他的懷抱,低垂螓首,伸了手去,「還給我。」

  懷中幽香乍然消逝,他竟有些不舍,見她避之不及的模樣,心中驟然不悅,逼近一步,加重語氣,執意問她:「為什麼?」

  她用力搖頭,拼命眨眼,掩飾已蓄積滿目的淚水——這個人,為何習慣如此,總喜歡將人逼得毫無退路,才肯善罷甘休嗎?

  搖頭是什麼意思?她不看他又是什麼意思?

  不見她的神情,她的躲閃,令展玄鷹更加急迫,只知道心中有個聲音在叫囂著,一定一定要追問她這個答案。

  終是忍不住,按住她戰慄的雙肩,在觸及她肩頭的那一刹那,她猛地一震,突然抬起頭來。

  他愣住,口不能言地瞪著她奪眶而出的紛飛眼淚。

  心好亂,見她淒迷的眼神,好生不忍……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顧淚水浸濕了自己的容顏,淚眼迷離之中,她望著他,古怪地笑了笑,「只因時刻要提醒自己,我是被你騙過的傻女人。展五爺,這樣的答案,你可滿意了?」

  不滿意——他明明想說,喉頭卻像是被什麼堵住,口不能言,只能僵直著身體,兀自站在原地。

  他望著她,好半晌,才低沉了嗓音,苦澀地開口:「冠絕,你我之間,非得如此嗎?」

  低沉的喚聲輕柔得過分,令她周身仿佛被火焰包圍,高熱得令她灼熱難當,全因為他毫無預兆地對她一聲親昵的呼喚。

  冠絕,冠絕……

  她幾乎快要潰不成軍。

  偏過頭去,躲避他的專注的凝視,她顫抖著唇,忽略異樣感受,平板著聲音回答:「你我之間,不如此,還能如何?」

  言罷,偏頭,閉上眼,一滴淚,從眼角滑落,滾過面頰。

  若她不是柳冠絕,若他不是展玄鷹,也許,不用如此,可惜……

  久久沒有動靜,令她忍不住心慌,不知他還會如何。燭火快要燃盡,好不容易,耳畔,傳來重重的歎息——

  「既然你執意要留,我無話可說。」漸漸的,是疏淡下去的語氣,「只是奉勸,不要多管閒事。」

  悄悄睜眼,眼角餘光掃到離去的身影,她慢慢轉過頭來,一直盯著他走到房門前,抽出門閂,一隻腳跨出了門外……

  突然,在自己還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一句話,已從口中溢出——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話一出口,她只想咬斷自己的舌頭,懊惱自己竟會問出這樣的話。

  邁出門外的腳頓了頓,在她的屏息等待中,須臾後,展玄鷹很寥寥地回答數字,連看她一眼,都吝惜回頭——

  「既然彼此都過得很好,何必再庸人自擾?」

  第八章 扶醉唱愁思挽地

  下雨了,是江南連綿的細雨。

  柳冠絕站在回廊上,凝視漫天的雨絲。整個天空,灰濛濛的,恰似她起伏不定的心情。

  一件淡青的披風自後蓋上自己的肩頭,她回頭,見身後一臉關切的冰兒。

  「小姐,昨晚沒睡好嗎?」細心的冰兒望著她眼角一圈的浮腫,關切地詢問。

  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眼角,柳冠絕搖搖頭,「只是不習慣,睡晚了些。」

  「小姐……」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冰兒欲言又止,頓了頓,才下定了決心一般開口,「若真不習慣,咱們回京師好了。」

  柳冠絕勉強笑了笑,拉起她垂在身側的手,「你這丫頭,好好的,你怎麼突然提起這個?莫非這雨天,也把你心情弄糟糕了不是?我只是隨口說說,這一趟,咱們可是做生意來的,哪能半途而廢……」

  「小姐——」未容她說完,冰兒打斷了她的話,抬起頭,漲紅了臉,「咱們不做這筆生意了,收拾行李,回京師,好不好?」

  見冰兒堅決的模樣,柳冠絕心下一驚,第一反應是以為冰兒知曉了昨夜展玄鷹夜探之事,可瞧她的神情,卻又不像。

  「為什麼要回去?」她極力掩飾心中的震撼,強作鎮定,反問冰兒。

  不說還好,冰兒紅了眼圈,從柳冠絕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背過身去,嗓音有些哽咽:「從一開始,冰兒就不希望小姐來這裡。十年來,你受的委屈,冰兒都看在眼裡,罪魁禍首,是那個讓你陷入此般境地的展玄鷹啊……」她轉過身,握住柳冠絕的臂膀,用力搖晃,希冀她能夠清醒,不要再執迷不悟下去,「小姐,咱們何必要來鍈這渾水?」

  柳冠絕怔然,任由冰兒將她搖晃——原以為將自己藏匿得很好,沒想到,原來她的心思,如此輕易便可以被人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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