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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不知什麼時候,四喜已被仇於新抓到身前,緊緊地勒住了脖子,可能因為無法呼吸的緣故,臉色都變得青紫。

  「別怪我。」仇於新望著四喜,雨水模糊了臉,他低聲耳語,手指冰冷,想著說這番話,也是自欺欺人。他摁住四喜的下巴,手腕翻轉,指間捏著一顆黑色藥丸,送到四喜的嘴邊。

  俞清婉掙扎著站起來,撲上前去,一邊拼命向後拉著仇於新的胳膊,一邊戰慄地哭喊出聲:「當我求你,放過他,我來試藥,我來!」

  仇於新偏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

  「你發瘋了嗎?你當真瘋了嗎?」他的回應令俞清婉陷入絕望,盯著仇於新,她忽地淒婉地一笑,「早知如此,三年前我便該死了,累得今日這麼多人為我陪葬……」

  梅兒沖上前去,從身後抱住僵直站著的俞清婉,半跪在地,嗚咽出聲:「小姐,求求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我不領這樣的情。」俞清婉無視仇於新的逼人眼神,一字一頓地開口,「這條命,是我自己的,你要是以這樣的方式來救我,救一次,我便死一次!」

  「你!」他為她的固執惱起來,狠狠地瞪她,她卻無畏地與他對視,眼中的堅決令他毫不懷疑她說得出便做得到。

  雨霧濛濛,天地一片,雨聲淙淙。他與她,濕漉漉的衣裳,濕漉漉的發,濕漉漉的臉,彼此凝視,僵持著。

  直到發現她單薄的身子在風雨中飄搖,卻倔強地不肯倒下去,他終於低咒了一聲,彈指擲出手中的藥丸,甩手揮開被自己鉗制的四喜,一個箭步,撈住周身冰冷攝人的她。

  俞清婉望著仇於新,口鼻間不斷滲出絲絲血跡,又被雨水立刻沖刷,連臉頰,也是不正常的紅暈,但她的嘴角,卻泛起了笑意。因為寒冷,她的牙關格格作響,卻依舊是抬起了僵直的手指,觸摸他此刻冷得不象話的面龐:「你終究下不了手的……」

  ——即使再如何偽裝無情的模樣,他始終,藏不住眼底那抹焦躁。真要狠心,心無旁騖,又怎會進退維谷?

  「若不是你以死相逼,我又怎會心慈手軟?」他不肯承認,硬是將責任推給她承擔。

  「是我插手,擾你心神。」笑紋慢慢擴大,她爽快地擔了這個錯,舒了一口氣,心情放鬆下來,覺得眼皮有些沉。

  仇於新苦笑,知她怕自己拉不下面子,故意如此說來,自己扛了罪名。

  「我該如何救你哪……」他歎息,綿長而又無奈。真的回不去了,三年的時光荏苒,不僅身份變了,連固若磐石的心,也再也堅硬不起來。

  她將頭埋入他的懷中,輕搖臻首,語氣淡淡:「生死有命,遇上你,我便多活了三年,夠了,該知足了。」「不,不夠……」他將她摟得更緊,懷中的人輕盈得如一葉鴻毛,怕是一鬆手,她便會飄散了開去,「哪有你說得那麼輕巧?我救活你,這三年的命,你當如何償還我?」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換作三年前,他只會站在旁人立場笑這癡傻行為;但三年後,他才真正體會到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切膚之痛。

  沒料到他會突然提出這個話題,她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蛋紅得更加厲害。

  若說償還,該如何還?

  咬唇,她偷偷地瞥他一眼,又飛快地垂下眼簾,低低呢語,不知是在自言自語,抑或是在對他言說:「來年墳頭三炷香,若真有下輩子,我作你的妻,燒最好的菜,縫最好的衣,不離不棄……」

  聲音很小很小,他終是聽見,低頭看她,有什麼東西,從眼角滾落,再沿著脖頸滑落在她的面頰,濕潤一片。

  「何苦要發這種誓?」他的嗓音顫抖著,比起她來,又過之而無不及,「來世,我們誰又能找到誰?」

  她輕啟唇齒,凝視他眼眸深處,那裡面,有自己的翦翦身影:「奈何橋頭,我等你,系上繩頭,綁在一起,即便是喝了孟婆湯,忘記了彼此,一處生,一處長,到時候,你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

  一步錯,步步錯,錯到最後,她無路可退,再也對他付出不了此生,那就等下一世,如果還有緣分,用她的一生來償還,也心甘情願。

  心震懾於她的話,表面卻是默默無語,他手用勁,抱起她,站起來,忽然,眼角餘光瞥到不遠處匍匐的四喜從地上拾起了什麼,要往嘴裡送,他足尖劃過水面,一股水劍射過去,不偏不斜,打中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舉動。

  「你幹什麼?」他走到四喜面前,單手拾起先前被自己隨手丟棄的藥丸,「打算以身試毒?」

  聽他冷冷的話,四喜突然雙手撐地,用力地磕了三個響頭,而後抬眼望他,「仇大夫,我說過,你是我家的再造恩人。我不會煉毒,也不會解毒,但要試毒,只要救得了仇夫人,我萬死不辭。」

  「你會死的。」怎會有這麼傻的人?當這是傷風小病,養養幾天就會好嗎?

  「我嘴拙,說不來大道理。」之前被他甩出去,四喜的身上盡是泥濘,他抹了一把臉,鼓足了勇氣開口,「但我認准一個理,只要解藥用在我身上能奏效,救得了夫人,就能救全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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