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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原以為老天保佑,顧全了她的性命,誰料到頭來——

  鼻子一酸,差點啜泣,怕驚擾了睡夢中的人,梅兒忙側過臉,拭了拭眼,而後放下床幔,熄滅了燭火,悄聲走出門外,輕輕將房門帶上,一轉身,差點和站在身後的仇於新撞個滿懷。

  「仇大夫——」梅兒驚魂未定,幸好先前捂了嘴,沒失聲叫出來,否則,還真要把小姐給驚醒。

  「她睡了?」仇於新問,越過她,準備推門進去。

  「剛睡。」梅兒點點頭,瞧他的手已擱在門上,終是沒忍住,「仇大夫——」

  「什麼?」

  「小姐她身上的毒,究竟能不能解?」這個問題在心裡擱了很久,怕是再不問,自己會被憋死。

  仇於新回頭,對上她滿是希冀的眼:「我說能解,你鐵定半信半疑。」

  梅兒低頭,不否認他的話——那一日,在靜衣閒居,她聽得清清楚楚。既然連仇於新都說他沒有配出解藥,那麼,治癒的希望,簡直是渺茫如煙。

  「我要說不能解,又不太甘心就此認輸。」仇於新頓了頓,「有毒傷人,就必有化解之法,藥材配試,我需要的,是足夠的時間。」

  他說得沒錯,可是——

  「我們還能等多久呢?」

  睡意朦朧間,聽得有細微的聲響,俞清婉翻了個身,感覺旁邊有暖烘烘的熱源,本能地依偎了過去,緊緊貼著,滿意地咕噥。

  臉上有些癢,隨後,到眉心,到額頭,叨擾得她不得安寧,蹙了蹙眉,不情不願地從被窩裡揚手揮過去,要趕走不讓她清淨入眠的蚊蠅之類。

  打得很准,不過,這觸感,似乎是——一隻手?

  這樣的認知或多或少打攪了睡眠,她勉強睜開眼,恍惚了一會兒,這才發現自己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這種專橫摟著自己入睡的姿勢,只屬於一個人特有。

  「這麼晚?」窗外漆黑,她側耳聆聽,除了時不時的冷風呼號,周遭一片寂靜,想來時辰已是不早。

  「在配一道方子,費神了些。」仇於新將臉埋入她的頸窩,嗅到的,是淡淡的藥味。等了一會兒,不聞她再發問,有點奇怪,拉遠了些距離,黑暗中,僅能看清她臉龐的輪廓。

  「我聽梅兒說,劉大嬸莫名其妙長了舌瘡,口不能言,連嘴唇都腫得似豬腸,連話都說不清幾句。」俞清婉似不經意地開口道,「模樣見不了人,逢人便躲呢。」

  「哦,是嗎?」仇於新應聲,語氣淡漠、事不關己,「那她真該找大夫看看。」

  「我以為你知道。」嗯,口氣中有淡淡的掩飾不住的不屑一顧,這一點,她還是聽得出來的,微微仰高了些頭,唇角弧度上揚,「外頭的風言風語,我也聽到一些……」

  「蜚短流長,盡是些叨嘴殼的事,你理會那麼多幹嗎?」他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拒絕聽那些閒言碎語,手伸到她的肩後,將被子向上提了提,將她蓋了個嚴嚴實實。

  她搖搖頭——這可好,有了他的加入,不但不冷,鼻尖居然開始冒出密密的汗珠。

  「你覺得梅兒如何?」安靜了片刻,她在他懷中動了動,低聲問她。

  他瞪她,即便知道在黑暗中,再怒氣衝天的眼神也絲毫無法震懾她。

  沒聽見他吱聲,她又開口道:「其實,梅兒也不錯的,心靈手巧又善解人意,撇開家世不說,她比那沈家的大小姐,要明幾分事理……」

  「你上癮了嗎?」提醒自己她是個病人,所以一忍再忍,誰知道她居然得寸進尺,也不曾問他的意思,就擅自作主起來,不免有些憤怒,「你什麼時候跟姓劉的婆子學的?你是當真以為自己死定了,所以提前安排後事是不是?」

  盛怒中出口的話未免有失妥當,等他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話都已沖出了口,收也收不回來。

  她沒答話,耳邊盡是淺淺的呼吸聲。一時間,他未免懊喪起來,抹不下面子,翻了個身背對她,側臥著閉眼假寐。

  「仇——於新?」聲音斷了一下,有些猶豫,而後又連貫喚出他的名。一隻手,搭上他擱在被面的臂膀,冰涼涼的,然後,又是幾聲壓抑的咳嗽。

  低咒了一句,他迅速回身,拉過那只手放回懷中,握在自己的手心揉搓熨暖。

  「我還有多久?」她低低地問,嗓音有些沙啞。

  他的動作頓了頓,而後揉搓的力道更大:「什麼還有多久?」

  他在裝傻,別以為她不知道。被他揉著的手已有些發疼,可見他對這個問題,也很敏感。好吧,既然他不願意點破,那就由她說得更明白些好了。深吸了一口氣,她力圖將一切說得漫不經心:「我是說,離我壽終正寢還有多少天,我想利用這段時日,將後事安排得更圓滿一些。」

  「你是故意惹我?」他放開她的手質問,隨後意識到語氣過於生硬,恐怕會嚇著了她。歎了一口氣,稍微緩和了下自己煩躁的心緒,探出手,想要摸她的發,緩和尷尬的氣氛。不料她瑟縮了一下,觸到了額頭有些凹凸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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